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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陳世慧(經典雜誌編輯)
攝影/周元楷(經典雜誌攝影)
初夏燠熱的曼谷，在五馬路上卻有一群人不懼揮汗如雨。他們身穿整齊畫一的紅色上衣，舉著各形各色的標語牌，當一行人走到遊行的終點，也即總理塔信的官邸前時，人群更開始揮舞著手中紅、藍、白三色的國旗，忘情地高呼口號。那聲音震天嘎響，場面浩蕩無比，直叫人幾乎忘了，這裏原來不該是想像中莊嚴清淨的佛國——泰國嗎？
法治觀念奠基久遠
在來到曼谷之前，我只道泰國是個信仰小乘佛教，人民友善溫和的國家。未料頭一遭來到首都曼谷，就碰到泰國人用這麼特別的方式迎接我們。
問同行的台商朋友，這群至少上萬人的遊行隊伍訴求是什麼？朋友說，他們是泰國產電機構的員工，因為抗議總理塔信(Thaksin Shinawatra)未經協調，便擅自將產電民營化，因此他們要求塔信立刻收回成命，不要再一意孤行。
「泰國人也這麼強悍？」這和我先前的印象落差太大。
「說強悍倒也不至於，可是十多年前我和我先生剛來曼谷時，可是吃盡泰國員工的苦頭。」另一位同行的台商笑著回答。
從事製鞋業的陳麗暖，最早來曼谷創業時，看中的是這裏勞資低廉。比起其他東南亞國家，泰國不但政局穩定，政府還有計畫地推出不同等級的工業區，提供分別是為期三年、五年到八年的免稅措施。
「可是才不到第一年，我們的工廠就出狀況！」陳麗暖說，「當時因為搞不清楚當地的法律，心想都已經放農曆春節了，再放他們的宋干節(泰國年節)，那公司不是虧大了。」
「結果沒多久就發現，怎麼員工一個個都不見了，原來他們全在工廠外進行罷工，有的搭起帳棚，有的埋鍋造飯，有的則攔截想要進廠的工人，叫他們別再上工。」
在那之後，陳麗暖和她的先生黃宗基才知道，原來在泰國的勞工，很早就有了強烈的勞工意識。在他們背後，除了有一個由美國人權協會支持的「勞工聯盟」外，泰國人對於自身權利義務的法律觀念，還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
那時的泰國還處於君主專制的年代，拉瑪五世，也就是電影《國王與我》的那位君主朱拉隆功，為了取消外國人不合理的「治外法權」，特別要求大臣努力研讀並制訂良好的法律，好讓西方人因為信賴泰國的法律制度，而主動放棄這項具有歧視意味的條款。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法治觀念深植泰國人心中。以稱得上是「資深台商」、來曼谷近四十年、從房地產到餐飲業什麼都投資的賴敏智為例，他就盛讚，「在曼谷我總共到過法院兩次，一次是車禍，一次是為了商標案。在我的經驗中，他們官司打輸了就是輸，從不會因為任何因素，結案了還在那邊『麾』(台語，鬧的意思)！」
力拼經濟兼差盛行
源於深厚的歷史淵源，泰國人對權益的積極爭取，並不難以令人理解。但作為一個以佛教為國教的國家，一舉一動深受佛法的薰陶，理應視物質生活為浮雲的泰國人也愛賺錢，這就叫我不免張大了眼睛，覺得十分意外。
相對於產電機構員工的激進，大部分的曼谷人，卻選擇盡可能找機會賺錢，而且最好還能兼差。
停留在曼谷期間，早晚我都會找機會和旅館櫃臺小姐聊天，幾次後發現，為了配合政府積極推行的觀光政策，她一家五口除了弟妹尚小還在就學，她原來是漁夫的爸爸改開計程車，媽媽在家經營民宿，至於她自己，則來旅館當櫃臺，好吸收和外國人打交道的經驗。
「收入有比較好嗎？」有一次我忍不住問。
「當然啊！」叫蓉的櫃臺小姐倒是不避諱談錢，「我爸爸一個月可以賺八千泰銖，媽媽賺六千，至於我，不含小費一個月五千，還算是最少的呢！」
穿著泰國傳統服飾的蓉，笑起來極為甜美，後來我離開曼谷的最後一天，還特別留了一百塊給她當小費。
我給了旅館的蓉一百塊，給了在藍毗尼公園遇到的泰國青年杓，則是整整兩個小時免費的英語會話練習。我的英文其實也沒有那麼好，但比起杓一口「d、t」不分的破英文，也難怪他視我為天人，抓到練習機會就不肯放棄。
令人為之氣結的是，杓除了白天擔任國防部的電腦繪圖師，晚上還兼差教英文，時薪兩百塊泰銖，課程從週一排到週六。
「這裏兼差的情形很普遍嗎？」我以為只有台灣人才這麼拼命。
「非常普遍。」杓點頭如搗蒜，還舉了幾個例子給我聽：譬如有人用辦公室電話作電話行銷，有人上班時間會固定消失一個小時，原因是去幫開貿易公司的舅舅跑報關行。
杓的一番話惹得我不禁發笑，但隨即想到，上任三年，即將尋求連任的泰國總理塔信，這幾年，不也是帶領著泰國人，正在作同樣的事情？
以通婚融合的泰華關係
在今天的曼谷，要想區分華人和泰國人，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黃皮膚、黑頭髮的外表相近，一律說著輕柔的泰文語言，兩者在宗教信仰上，雖然有大乘小乘之分，但畢竟都是以佛陀為導師，也都篤信前世因、種今世果，以及為來世修福田等想法。
所以儘管在泰國，最著名的企業如卜蜂集團、盤古銀行以及亞洲電訊等，都是為華人所擁有，但多數人卻視它們為泰國企業，進而將貧富懸殊的問題，無形中被化解到最低。
其實早在十八世紀，由於早期移民至泰國的華人多是單身男性，在兩性人口不平衡的情況下，許多人選擇了迎娶當地的泰籍女子，日後由於華人善於經商，取得經濟的優勢，這時又吸引了許多有權無錢的王室與之聯姻，因此華泰混血的情況，不僅發生在現在和過去，在民間和在王室，也同樣尋常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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