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 薦 序─ 婆娑之島 川流綿延

撰文/王志宏 (經典雜誌總編輯)

雪山山脈的池有山北面側坡,我們一行依著登山小徑,在三千多公尺的海拔鐵杉林與箭竹林中穿梭上下。手上依著一份應是最準確的二萬五千分之一比例的「經建版地形圖」與另一份輔助的五萬分之一上河出版社的《台灣地理人文全覽圖》,嚮導拿著指北針與GPS,嘗試依現有的地形地貌來研判圖中的支流,但總是有著些許的偏差,不然就是我們橫過的支流數與圖資不完全相同。

從登山口來回三天的攀爬,淡水河的源頭溯源相較《經典》過去一年半來陸續的十餘條台灣河川溯源行,難度約莫僅能是中等,登山步道上標明著往大霸尖山,往品田山等公里數指標,但哺育著約六百五十萬人口的淡水河,堪稱是台灣最重要的河川,其源頭到二十一世紀的現今為何竟仍是如此撲朔難辨?沒人肯多給一個指標說明,我們從小被教育的飲水思源,莫非僅是為與反共復國的荒謬企圖取得催眠式地合理連結,我們得強背長江與黃河的發源地,但僅是百餘公里長的淡水河,源頭確實在何處,似乎從沒被真正地認真考察過,我們飲水從未曾在地化地思源過……。

二○○五年,隨著好友黃效文去尋長江新源,在五千公尺的高原上或車或馬或徒步了近一個月,最終成功地定位出新的江源,將長江長度再延伸了六點多公里。實際上,當同行者彎腰一掬育養四億多人口之源頭水,即使長江對我來講僅是地理名詞,入口的清涼中,我仍能體會到那股額外神聖的感覺。

而接下來《經典》嘗試製作橫跨六國的湄公河專題也成功的訪探瀾滄江源頭,並一路川流到越南的出海口──九龍江。在尋覓長河之源的過程中,也開始思索並規劃台灣山川之報導的可能性。台灣的河流最長也僅百餘公里之長度,較諸動輒四千公里蜿蜒之大河當然無法比擬,但不能因為短就被忽略,因為這些溪河從先祖至今仍哺育著我們,一條條的山川,就是我們的一道道活水!於是再動思可否將每一條拍攝書寫的溪河,從源頭的定位到出海口,都當成是採訪隊伍必需親身踩踏的必要條件!

這對採訪同仁來講,或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要求,但《經典》總能化不可能而成為可能,我們在有限的資源中,從雜誌的採訪人員,《經典.TV》的攝影人員,在專業的高山嚮導,就這樣從淡水河旁關渡的慈濟人文志業中心,相率地一趟趟溯台灣山川之源。每趟的溯源,從有些波折,或是山林間的摔跌大小挫傷,或是雙腿被螞蝗咬嚙吸吮的疤痕,或是長期攀爬的酸痛,但一切種種,終被溯源成功的感動中成為成就的勳章。

四十年前,我的小學在台北淡水河畔,放學時猶能呼朋引伴在河堤旁的榮星林家古庴前嬉戲,而那時每年的颱風季節,整個大稻程總是會有那麼幾天,水淹得一層樓高。而學童總高興多了一天的放假,爬上屋頂,看淡水河如何氾濫過了堤防,整條延平北路與鄰近巷弄成了一條條黃濁的大水道;中學時則每天跨淡水河來往通勤,朝晚在公車上,行經台北橋時,車窗外來自淡水河上的風總是多了一股腥羶不友善的氣味。而真正震懾的是在大學時,幫報社副刊,拍一張汙染的淡水河照片,三重的堤防旁,某日午后,照例淤塞著一堆堆的垃圾,夾雜著漂流的豬屍,對岸的堤防,上端漂浮著城市高樓的剪影。一路憋著氣,拍完照後,終至倉倉惶惶地逃離。

最後這個逃離,也是淡水河留給我的一抹水漬。這個水漬彷彿能暈開、渲染。逐漸地,我回憶不起碧潭、北勢溪與大漢溪上游的清流,直到我主觀地認為全台灣的溪河都如同那一午後的淡水河般之觸目驚心。

水漬的再消褪,應該是始自一九九五年宜蘭的冬山河親水公園。那宛如歐洲城市景緻,那一張張孩童與水嬉戲的照片,才恍然地了解,事在人為,而陸續地愛河的澄清、淡水河的整治,雖總是被政客不管是台北市與台北縣輪流地當政見,但時間終是最佳的工具與藥方,逐漸地隨著河兩岸的養殖場,豬舍與大小工廠的遷移,隨著市區下水道的興築,淡水河的味道竟也逐漸地稀釋。日前數次沿著二重疏洪道河濱公園騎著單車,三十多年前,印象中的稻田,與淹水後的瘡痍等記憶,如今是整個的改頭換面,淡水河曾有的美景終於再以另一個面貌重新展現。
淡水河僅是所有台灣河川的一個表徵,高屏溪,曾文溪皆有相同的歷程,而即使惡名如二仁溪,在採訪的當下,我們也見證了魚群嘗試的洄游。

婆娑之島,川流綿延,這個歷經一年半的福爾摩沙水經注,終能結集成書。期間,我們也成功的探訪十二條河川的源頭,從源頭到出海口的報導,除了自然生態外,更有從古至今的人文薈萃期中!我們相信,得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讀者!我的書櫃上原本擺著自己分別取自長江、黃河與瀾滄江(湄公河)源頭的水樣,現今,則又多分列了淡水河與濁水溪的源頭水,前三者是種壯舉,但後兩者更多了欣慰與踏實!


雜誌專書訂購聯絡我們│建議以Flash Player 9, 1024x768螢幕解析度, IE7.0 以上版本瀏覽器觀看
Copyright© 2009 ‧All rights reserved. 經典雜誌 版權所有‧禁止擅自轉貼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