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一切取決於我們的看法

撰文/王思熙

《沉思錄》(The Meditations)就像和一位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哲人聊天一樣,如沐春風,如薰法香。

馬克斯.奧勒留.安東耐諾斯(Marcous Aurellus Antoninus)是《沉思錄》的作者,這位作者的身分很特殊,他既是羅馬帝國的皇帝,又是醉心於探索宇宙真象的哲學家,這本《沉思錄》是他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作品。也就是說,這本書並不是他刻意為出版而寫的書,只是他將每日所思所感,所見所聞的點點滴滴。就像我們每天的記事本或備忘錄,將每天自我惕勵的隻語片段,隨感偶得記錄下來,用以自我省思、自我提醒、自我鞭策一樣。這些日記式、隨感式的稿本被他的女婿與好友保藏起來並公諸於世,一千八百多年後的今天,我們得以有緣能閱讀這本充滿自省、自律、樸素無華的智慧佳作,實是吾人之幸。

對於這樣一本異於思想體系與結構完整的書,有些人讀了會覺得全書章節支離破碎,沒有一個有力的軸線貫穿,也沒有任何粉妝修飾,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譁眾的語句,有的只是反覆的叮嚀,與不休的嘮叨而感到乏味。但也有些人則認為,這並無損於這本書的應有價值,因為如果我們把它看成是和我們內心深處的真誠對話,是一種靈魂底層的坦誠吶喊,或是把它當作是:我們正在聆聽一位一千八百多歲老人的娓娓告白與對我們的殷殷叮嚀、忠告,一種沁人心脾,豁人耳目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這就已經收穫盈筐、價值連城了。

馬克思.奧勒留生在羅馬帝國開始衰微之際,面對世局的不安,以及對爾虞我詐的政治感到厭惡,身為皇帝即使有千般的不願與無奈,但人在宮廷,身不由己,高處不勝寒的同時,也只能發洩於私自的隨感隨寫,寄情於對宇宙自然人世哲學的探討和思索。

他在《沉思錄》中說:
世界的「動因」,像一股激流,能挾一切已俱去。那些忙著政治而自命為哲學家的可憐蟲,是多麼讓人不齒啊!

這段話包含著兩層意義:一是他認為整個宇宙是永無止境在變動著,而讓這個宇宙世界變動不止的,必有一個「動因」,這個「動因」就是自然法則源頭,而宇宙世界的永無止境變遷,就像一股激流一樣,挾著一切事物,一去不返。第二層的意義是,他對那些忙著爭權奪利,視權利與地位如生命的政客們感到悲哀,因為他們不能覺察到世事的無常,不能覺悟到功名與利祿都是虛幻,權力與地位如夢幻泡影,他們浪費太多的生命在夢幻泡影中,糟蹋太多的純潔靈魂在勾心鬥角上,不僅不值,也讓人不齒。

這位羅馬帝國的皇帝,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享盡榮華富貴,事實上內心的煎熬或許難以對外人道。他說:
即使身處宮廷之中,人生依然能夠獲得幸福。

這是他說過的最悲傷的一句話。依常理,身處宮廷之中,又為萬民之王,集權力與富貴於一身,人生如此,夫復何求?但他卻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內心的無奈與掙扎。

「轉念」是他的思想核心之一,他認為痛苦與快樂就在一念之間。所以他說:
一切事物,取決於我們的看法。

又說:
使你困擾的,不是那件事物的本身,而是你對那件事物的判斷。

也由於他有這樣的認知,因此他進一步地說:「煩憂皆由內心而起,而世界瞬息萬變。」又說:「剷除我是受害者的觀念,受傷害的感覺立刻消失。」

他的這種認知與說法像極了六祖惠能禪師所說的:「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頓悟。煩憂本來是空幻的,只因為內心的起心動念而有了煩憂。更何況世界瞬息萬變,煩憂也不能永遠常住,為什麼一定要把空幻的煩憂,牢牢地壓在內心而放不下?

奧勒留甚至認為:
長壽與夭折的人,失去的事一樣多,因一個人所能被剝奪的只有「現在」。事實上,也只有「現在」是他所擁有的,而他沒有的東西,當然不會失掉。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認為:
人的生命只是目前這麼一段時間,其餘的,不是已經逝去的過去,就是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未來。

在《沉思錄》中,奧勒留不斷自勉要作一個生命的鬥士,他認為真正的生命鬥士是:
不受享樂沾汙;不受一切苦痛傷害;一切侮辱加不到身上;一切罪惡都能夠抵抗,真乃最崇高的比賽中之鬥士,永不被任何情感所制伏。

讀完《沉思錄》不禁讓我想起佛教經典裡常說的:「心如工畫師,能畫各種色。」又說:「一切唯心造。」兩者之間確有異曲同工之妙。真理是古今皆然的,如果我們能夠把整個宇宙納入心中,把永恆的時間收進識界,深刻體悟到各種事物無時無刻,無不在急劇變化,而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從出生到死亡的這段時間,比起生前時間之浩瀚無涯,與死後歲月之無邊無際,那麼我們的人生又何其短促?

想通了,洞澈了,我們就會幡然悔悟:「煩惱」都是自尋,苦痛都是自造,人生那有過不去的苦?一切事物都取決於我們自己的看法,沒有人能讓我們悲苦,除非我們讓自己悲苦,只要正向的心念一轉,生命頓時變得寶貴,人生也頓時倍覺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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