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姓台灣】台灣特有種寫真 我們姓台灣

撰文/蔡佳珊

慣了都市的人們,如果想一口氣看到很多動物,第一個念頭就是去動物園。那裏有澳洲來的無尾熊、非洲來的大象,和南極來的企鵝。

台灣特有種?你腦中一片空白。如果生物種類和土地面積成正比,那麼世界地圖上小得看不見的台灣,生物應該也是少得可憐,更別談什麼特有種了。

實則不然,名貴的一葉蘭,就是台灣特有種;活蹦亂跳的台灣獼猴,也是台灣特有種。山裏霧濛濛的檜木森林,大馬路上成排搖曳的台灣欒樹,都是台灣特有種。

台灣其實是一座蘊藏豐富生命的大觀園,而且特有種俯拾皆是。你的眼睛亮了起來,那麼,台灣特有種是怎麼來的?它們是怎麼成為台灣的特有種?真的只有台灣才有嗎?

一連串的問號,使你忍不住翻查特有種的定義:「某一物種因歷史、生態或生理因素等,其分布僅自然繁衍於某一局限的地理區域,而未在其他地區出現時,則稱此物種為該地理區域之特有種。」

源自冰河時代的長途旅行

真是難懂。不如闔上書本吧,我說個台灣特有種的故事給你聽。

那得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從它們的老祖先開始說起。輕哼一段思想起,將你的想像力拋向幾萬年前,遙想一個處於冰河時期的地球。首先,當然會覺得有點冷,氣溫大約比現在低五到七度。溫度降低使高緯度地區的海水都凝結成冰,而蒸發的海水再降落時,也多數化成了雪,堆積在南北兩極和靠近極圈的高山上。此時的地球上下像是戴了兩頂冰帽,冰帽越大,地表的海水就越少,海底地層逐漸浮出水面。

那時候的台灣是什麼樣子?你的腦海中浮現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台灣地圖,西邊是台灣海峽,再過去是大陸東南沿岸。現在請將台灣西岸和大陸的海岸線抹去,雖然並不太容易,至少,試著把它變成虛線。因為海水被兩極吸走了,平均深度只約八十公尺的台灣海峽,頓時成為一片廣邈的平原,將台灣和亞洲大陸連在一起。

像這樣的冰期,百萬年以來可能有五次以上。寒冷的冰期與溫暖的間冰期交替出現,令台灣海峽時隱時現,台灣和大陸一直維持著藕斷絲連的關係。

這期間,一場「唐山過台灣」的生物遷移行動,在台灣海峽形成的陸橋上陸續展開。植物先行,動物隨後。因為植物是最靈敏的溫度計,天氣一冷,散至南方的種子便較北方的種子容易發芽,整個族群因而逐漸南遷。動物們則循著自己愛吃的食草或果實,一路邊吃邊走過來,或是遭到其他動物的追殺,倉皇奔逃而來。總之,各式各樣生命的種子,在原本童山濯濯的台灣萌了芽,並迅速地開枝散葉。

最後一次冰期發生在更新世晚期,約莫是二萬年前,天氣格外寒冷。擋不住寒的植物向南播遷,許多大陸華北區的動物也逐水草而南下,會同華南動物的足跡,一起踏上出水成陸的台灣海峽,就在今日澎湖附近的區域開始活躍繁衍。

躲過洪水,絕處逢生

那是一個蠻野的草莽台灣,像一個生龍活虎的健壯少年。當時氣候較今日乾冷,狀似非洲的蒼蒼草原上,奔馳著迅疾如風的野馬、擎著兩隻白長牙的大象、有斑點或沒斑點的各種鹿群,以及矮胖但動作迅捷的野豬。濕軟的沼澤中,臥著眼睛半開半閉、伺機而動的鱷魚。另一個水塘,卻浸著一隻舒服泡著澡的水牛,水淋淋的牛角像橫擺的月牙。

真要比較先來後到,人類,算是很晚踏上這座島嶼的一種生物。目前在台灣發現最早的人類化石是台南的左鎮人,年代大概距今二、三萬年(雖然有學者認為此年代的測定方式有問題,但尚無人重新測定)。這些最古老的台灣人,大約也是在最後一次冰期時,踏著動植物遷徙的腳印,一步步走到台灣來的。

堅冰也有消融的一天,當最後一次冰期結束,地球又再度進入溫暖的間冰期,兩極融化的冰使海水面再度升高,全球性的大水,緩緩地向所有低窪地域步步進逼。

於是,台灣海峽的生物們,面臨了一場只漲不退的漫長水災。先測知暖熱的植物已將種子播往高處,不能動的原株,只能靜靜地被淹沒。有腳有翅膀的動物們不是北返大陸,便是往台灣的高處遷移。這時候,高高矗立的台灣島,正好提供這些生物最佳的避難所,如同汪洋中的一艘諾亞方舟,承載起各式各樣的生靈。

即使逃過大水,還有許多嚴酷考驗等待著。逐日變熱的天氣壓迫著許多喜歡涼冷的溫帶動植物,往山上遷移是唯一出路,但高山環境不見得適合每種生物。尤其是體型大的動物,當自然環境無法再提供足夠的遮蔽和食物時,唯有滅亡一途。
除了自然界的危機,人類的獵捕也可能是促使某些動物消失的原因之一。首當其衝的仍是大型動物,因為從人的觀點看來,無論是就毛皮或食肉考量,體型越大者,越是優良的靶子。然而族群數量多寡,卻往往和體型大小成反比。

找不到棲身之地和食糧,或是躲不過獵人的追捕,許多大型生物就此從台灣滅絕。大象、野馬、四不像鹿、鱷魚,適應不良的動物們逐一死去。皮肉腐化後的骨骸沉入地底,或沒入冰冷的海水,默默以硬石的姿態,凝固古早台灣的記憶。

然而,仍有許多生物熬了過來。檢視台灣現有的哺乳動物,會發現有許多種類早已出現在化石紀錄中,例如獼猴、梅花鹿、水鹿、野豬、山羌等。它們捱過氣候變遷和獵人追捕,倖存而發展成現在的種類。更多生命力強韌的植物和小型動物,紛紛在山高水長的台灣找到適合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這座孤懸在大陸邊緣的島嶼,遂成為生物們的海上新樂園。

得天獨厚的海角樂土

除了從大陸遷移而來的生物之外,台灣還有許多南洋來的移民,它們大約是一時好奇攀上了一根浮木,大難不死地漂流到台灣。或是一隻無心的鳥,腳上黏著蛙或昆蟲的卵,騰雲駕霧地從天而降。粗暴的颱風也是位強而有力的傳播者,狂風捲起植物的種子和動物的卵,再將它們甩落在這座島上。

總之,這些生物落地生根,使台灣島變得生氣蓬勃。而這片得天獨厚的沃土,也毫不保留地提供這些外來生命一個繁衍的新天堂。

轉動你的地球儀,注意北迴歸線通過的世界各地:除了西南氣流造就雲南地區的茂密森林外,其餘同緯度的印度是疏林、非洲和中東是沙漠、墨西哥則是半沙漠化的高原。而小小的台灣島卻是層巒疊翠、水澤豐溢,像鑲在地球頸項上的一顆綠寶石。

台灣地形凹凸有致,有寬廣的平原,也有連綿不絕的高山。地處熱帶與亞熱帶交界處,黑潮與親潮一暖一涼,分別流經台灣東西兩側;又位在東北季風與西南氣流必經之途,每年帶來豐沛雨量。這諸多地形、地質、溫度、濕度等各種因素的交互作用,使得小小的台灣土地分化細緻而繁複,讓任何物種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一片天地,因此造就了相當可觀的生物多樣性。

在台灣,三千多公尺的高山上,你可以看到北極圈才有的寒原景觀;在南端的恆春半島,則可以看到赤道的熱帶海岸林。台灣的生態種域自赤道延伸至北極,如同整個北半球的縮影。在這裏,島上飽含的水分如同母親源源不絕的乳汁,總是足夠餵養所有的子民。

島嶼,更是培育出新物種的最佳搖籃。經過與大陸的長期隔離,島嶼生物的基因未能再與大陸的親族進行交流,只限於島上較小的基因庫中,因而產生新種的機率大為提高。再加上台灣擁有百餘座三千公尺以上的山頭,茫茫雲海中,各個山頭也如同眾多海上小島,形成難以跨越的自然藩籬,更加速了新種的生成。

由於族群數量少、行動能力弱、活動範圍小、基因變異大或是演化速度快等種種可能因素,久而久之,某些來到台灣的生物,漸漸長得跟它們的祖先不太一樣了。習性、外表以至遺傳基因的改變,使這些生物個別形成獨立的「種」,無法再和其他不同種的生物繁衍後代。各式各樣「Made in Taiwan」的「台灣特有種」,於焉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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