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觀察】水域國界 巴西、巴拉圭與阿根廷的疆域記事

撰文/童貴珊(經典雜誌資深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西西南方,全球第二大的伊泰普(Itaipu)水壩機房內,重型機器轟轟作響,資深工程師克里斯低頭指著水泥地上一條毫不起眼的線,說:「這裡一邊是巴拉圭,另一邊屬巴西。」赫然驚覺,原來我們早已跨越疆界,兩腳分別「站領」不同國度。但克里斯隨即向我們解釋,這條「虛線」,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指涉。

但在虛虛實實之外,唯一獲准在不同國界穿梭自如、且享有最高禮遇的「特權分子」,要數巴拉那(Parana)河了。

歷經幾番殖民嬗變與政權轉移之後,南美洲東邊的巴西、巴拉圭與阿根廷,三個互為邊界、廣袤而繁富的大地,被巴拉那河,分隔成不同疆界、國土與名號。一線之隔的三邊,仿若唇齒,如此相近相依,卻又迥然相異,咫尺天涯。

而原來散居雨林內、同宗同族的印第安「瓜拉尼」(Guarani)原住民,一剖為三,至於那些因歷史與政權易主而遷移、並一再融匯濡染的拉丁民族與性情,也從此花開三朵,各表一枝。

源於巴西的南美第二大河巴拉那,汨汨流經三國,若從源頭算起,全長達四千八百八十公里的這條長河,從來不管國界邊境,任意流轉,凡它所到之處,無不引來驚天動地的氣勢與作為,比長江之於中國更生機勃勃,比湄公河之於中南半島還要來勢洶洶。

巴拉那河平靜無波時,可以含蓄得猶若童謠裡「我家門前有小河」的樣貌,但遇見巴西與阿根廷邊界的特殊地形與連番斷崖時,頃刻間,好像忽然變了一張臉,不,更確切地說,應該是變成兩張臉,分別轉向巴西與阿根廷。

巴西vs.阿根廷:伊瓜蘇

這兩張臉,是橫擺於兩國邊界的伊瓜蘇(Iguazu)瀑布,就位於伊瓜蘇河與巴拉那河匯合點上游的二十三公里處,而擺出來的神情臉色,是繼足球之後,最容易引起兩國爭論不休的主題「嗯,我們都說,從自己國家這邊望過去的瀑布,比較美、比較壯觀!」阿根廷國家公園的公關主任安德拉說罷,仰頭大笑,語氣中有掩不住的驕傲,這是唯一兩國共同堅持、且毫不相讓的審美觀感。

但誠如當地電視廣告上,兩家代表喋喋爭議誰家瀑布比較優的搞笑橋段,他們心中其實自有默契,不管是顧環境或拚觀光,要讓這座名列世界三大瀑布之一的伊瓜蘇繼續發揮魅力,唯有透過雙邊合作,才是雙贏。這段期間,兩邊都卯足了力,積極爭取遊客選票,除了已名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自然遺產外,還要讓伊瓜蘇瀑布成為「世界七大奇觀」之一。

這個排場與架勢都極盡鋪張的瀑布,寬達四千公尺,無盡展延開來的斷崖崩壁,比美國境內尼加拉瓜大瀑布寬四倍,共有兩百七十五個大小不一的急流與瀉瀑,其中最巨大的一座,高約九十公尺,相當於十八層樓的高度。

遠遠望去,這座被當地人形容為「大洋瀉入深淵」的大瀑布,水如飛龍,一接近便馬上被騰然的殺氣和噴沫嚇退一丈遠;沸乎暴怒的巨水,猛烈而奇險,夾雜雷霆萬鈞的氣勢與巨響,澎湃難息。

在巴西與阿根廷之間,巴拉那河以桀驁不馴的瀑布樣貌呈現,也讓兩國既親密又爭競;相比之下,同一條大河,在巴西與巴拉圭之間,卻因為伊泰普水壩的「馴化」,銳氣頓減,顯得平和有禮得多。

巴西vs.巴拉圭:伊泰普

南半球的夏季,高溫達攝氏四十度,與巴拉圭交界的巴西小鎮富斯(Foz De Iguasu)市,熾熱無風。戴上頭盔,我們在工程師克里斯帶領下,驅車前往水壩。在車上,我們談論起這座由巴西與巴拉圭共同簽訂與開發的水壩,如何在一九七五年開始動工後,歷經十六年才完工,並被世界工程師協會推選為全球困難度最高的建築之一。不一會兒,「話題」中的水壩,已在我眼前,逐漸放大成龐然巨物。

這座世界最高、發電量僅次於中國三峽水壩的伊泰普,是埃及阿斯旺(Aswan)水壩的六倍大,全長七千七百四十四公尺,高達一百九十六公尺;巴拉那河在伊泰普的攔截下,形成深兩百五十公尺、一千三百五十平方公里的面積,那幾乎是五個台北市的大小。

站在逼近六十五層樓高的圓柱體水管前,感覺自己彷彿成了小人國裡的配角,身旁所見的硬體設備,一個比一個巨碩。或許,要貼切形容這座曾獲世界七大奇觀之一的伊泰普之「大」,需要借助一些熟悉的視覺與量化想像。

水壩總體建設的混凝土用量,足夠蓋建兩百一十個室內足球場;所有鋼、鐵用量,可以建成三百八十座巴黎埃菲爾鐵塔;水壩洩洪時的排水量,每秒六萬兩千兩百立方公尺,相當於奔騰洶湧的伊瓜蘇瀑布近四十倍的流量;其中一支主水壩高達一百九十六公尺,那是六十五層樓的高度;如果沒有伊泰普水壩所提供的發電量,巴西需要額外燃燒四十三萬四千桶石油來發電;而建構水壩所挖掘的土石,比英法隧道所鑿開的石頭數量多出至少十五倍。至今,伊泰普水壩輸出每小時約八萬八千億瓦(gWh),占巴拉圭國內百分之九十三的用電市場;同時提供巴西境內百分之二十的電量,足夠讓一座一百八十萬人口的城市發光發電 。

但這些顯赫的數據與排名,對世代依水而居的「瓜拉尼」原住民而言,猶如外太空的抽象事物,那是與他們完全隔絕的另一個世界、另一種語言。可是,一旦大部分人的需求被關照、被優先考量時,從來與現代化沾不上邊兒的原住民,無論生活或工作,一點一滴開始深受影響,甚至不得不做出改變。

建設水壩,從來就是一場危險、漫長與影響深遠的大事,其中牽涉的,包括經濟發展與環境破壞之間的權衡,受波及的層面擴及自然生態與社會人文。面對河岸居民被迫遷移的問題,身兼伊泰普水壩「好水計畫」與「印第安計畫」召集人卡洛斯(Joao Carlos)解釋,自從水壩蓋建開始,周遭大部分的原住民,都被安置在另一個新開發的社區與村落,住宿環境重新分配,每一個家庭獲得零點五公頃的土地面積與房子,另外,社區改造和福利計畫,也同時啟動。

走訪其中一個最早成立的印第安社區「歐蔻」(Ocoy)村,車子在坑坑洞洞的紅泥路上緩緩前行。這座占地兩百三十一公頃的村落,有一百四十個原住民家庭被安置其中,總人數近五百五十名。「印第安計畫」的目標之一,是為原住民蓋建新房舍,提供免費的自來水與電力,以及所有醫療與教育設施與福利。

途經尚未開學的社區小學時,談起原住民的教育問題,擔任這項計畫的召集人近二十年的卡洛斯表示,在巴西邊界,大部分原住民選擇把孩子送進特殊學校教授原住民孩子,直到國中二年級後再轉入一般學校。顯然,這一方面是為了強化孩子們對自身傳統文化與語言的認同,但另一方面更是為了保護原住民孩子,卡洛斯感慨坦言,因為「至今仍存在歧視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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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美景 ↑ 阿根廷的瀑布美景,也為鄰國巴西帶來觀光收益,力拚成為世界七大奇景的瀑布,使兩國既親密又爭競。
印第安計畫 ↑ 在廢棄寮房內煮食的原住民娣雅娜,是富斯市的歐蔻村內,一百四十個接受「印第安計畫」的受惠家庭之一。
原住民孩子 ↑ 巴西邊界的市集常可見原住民孩子的身影。水壩發展的爭議背後,不外乎人權與水資源的永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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