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島系列】綠地冰原 世界最大島嶼格陵蘭

撰文/童貴珊(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飛機衝破雲層準備下降時,機艙內起了一陣騷動,乘客紛紛朝窗外引頸張望。鳥瞰的大地,是白茫茫一片壯闊恢宏的雪窖冰天,令人肅然震懾,攝影同仁喃喃自語:「這怎能稱為『綠色之地』格陵蘭(Greenland)呢?根本就取錯了名字,應該叫白色大地才對。」

格陵蘭首府努克(Nuuk)博物館館長米高(Mikkel Myrup)在北方小鎮度過他的童年,憶起北極圈極夜情境下「漆黑一片的聖誕節」,他幽幽地說:「那是另一個世界,外人難以想像的世界。」米高口中的「另一個世界」,若按原文意譯——「綠色之地」,理應是個草木莽莽的沃土,但實況恐怕恰好相反。

問題在於,倘若如實取了個古陌荒阡、臥雪眠霜的地名,格陵蘭恐怕還得繼續獨個兒冷著,不僅有掃不完的門前雪和瓦上霜,而且還得具備鑽冰求火的勇氣;這畢竟不容易。或許如此,根據北歐傳統史詩〈薩加〉(Sagas)的記載,公元九八二年,當北歐諾曼人「紅髮埃里克」和夥伴們從冰島出發,而意外發現格陵蘭時,或許刻意無視眼前的冰天雪地,也或許他決意把南部沿海幾片綠色植被,無限放大,於是,他在探險日記中如此寫道:「假如這個地方有個動人的名字,一定會吸引許多人到這裡來。」

這個擁有動人名字的地方,面積約為美國面積的四分之一,是全世界最大島嶼。格陵蘭令人難以想像之處,不僅在於它的名不副實,還有它的酷寒嚴冬。全島約五分之四地區位於北極圈內,格陵蘭的八成土地由冰雪覆蓋,島嶼中部地區最冷的平均溫度,是攝氏零下四十七度,絕對最低溫度可以直探攝氏零下七十度。如果島嶼中部冰原上的冰雪都一起融化的話,全島的外貌,就好像一個浮在海上的巨型甜甜圈,或是個超大游泳池。

近幾年,原來默默無聞的格陵蘭,彷彿從後台被推上燈光聚焦的舞台中央,一躍成為國際間競相關注的主角,尤其當全球氣候問題已逐漸升溫為政治議題之際,只要提及暖化,就不能不提格陵蘭的冰冠、冰川和雪原。不僅因為格陵蘭有北極圈最大的冰河,這島嶼掌握的水量,占全球水庫的百分之十。

世界實驗室與大水塔

於是,格陵蘭成為全球暖化的觀察對象,一舉一動備受矚目,流滴汗、掉顆淚都是翻天覆地的警訊。邊陲島嶼,一夜之間,聲名大噪。

二○○六年,美國航太總署里納特(Eric Rignot)所提呈的報告中明確指出,一九九六年時,格陵蘭每年流失的冰河體積約為一百立方公里,單單去年流失的體積已達兩倍以上;換句話說,格陵蘭在一九九六年所融化、並投入海中的冰山總水量,大約是洛杉磯全年用水量的九十倍,但去年則提高至兩百二十五倍。里納特說:「未來十年如果再加倍,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設在丹麥、隸屬於歐盟的歐洲環境署宣稱,從一九九五年至今,格陵蘭島巨大的冰冠面積下降了百分之七,高度降低了三百公尺。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氣候大變遷,以格陵蘭為起始——冰川融化面積增大,融化速度加快,海平面以令人憂心的速度上升,水下冰塊逐漸變薄……。

格陵蘭從來不反對開放自己的家園,成為國際間的巨大實驗室,也讓自家的冰河成為「世界水塔」,任人探究、任人測量,但對當地居民而言,暖化問題不只是一組艱澀難解的科學資料與統計,更不僅僅是令世人聞之色變的危機與恐慌,而是尋常生活的影響,以及切身又無奈的憂慮,例如,動物生態作息的混亂,嚴重衝擊了格陵蘭人賴以維生的狩獵活動,冬天時,漁夫不需要在冰封的河上鑽洞捕魚了,而每年依約報到的十月雪,這幾年忽然姍姍來遲了,「有時候足足遲到了兩個月。」努克文化中心副主任亨尼克糾著眉頭表示,「別人以我們的改變來當作防患的警惕以未雨綢繆,但我們不曉得自己能有多少力量來迎戰這場迫在眉睫的驟變。」

格陵蘭駐丹麥的新聞與文化部主任馬特斯(Mads)受訪時表示,近幾年來,已有至少三千五百名科學家,申請前往格陵蘭進行與全球氣候變遷相關的研究,國際媒體也蜂擁前往採訪。「我期待大家來格陵蘭,但又擔心增加的飛行會助長暖化的危機。」馬特斯的矛盾心情,寫在臉上。光是去年,格陵蘭就已吸引了將近五萬五千名從世界各地來的遊客,「總旅遊人數剛好是格陵蘭的全國人口總數。」

直逼眼前的暖化衝擊

當大家開始認識、並高度重視格陵蘭時,馬特斯和所有居民還來不及高興,旋即陷入難以名狀的隱憂。「大家認識我們的家鄉,不是因為它的獨特或美麗,而是起源於一連串的危機報告。」馬特斯歎了口氣說道。

從西部碼頭出海,觸目所及,是一座座挺立於水中的巨型冰山,白中透著淡淡的藍。這些匠心獨具的冰雕,仿若幾座小島,歷經一場驚心動魄的崩裂以後,脫離了依附已久的冰河,跋涉千里,然後選定好這片汪洋,重新布局定勢,迤邐伸展。

數十隻海鷗棲息冰上,等待偶爾路過的鯨魚,把浮游生物送上水面,即可飽餐一頓。擁有二十八年經驗的船長,刻意把船隻駛近冰山,途中行經布滿碎裂浮冰的海域,船身些微搖晃,底部傳來咯咯聲響,五十歲的船長嚴歐勒安撫我,他的技術很好,不會重演撞冰山的《鐵達尼號》戲碼。嚴歐勒也是當地唯一專業潛水員,只要天氣晴朗,不需要雷達,身邊這些巨大冰塊,就是他辨識前途與歸途、再熟悉不過的「交通號誌」。

但他繼而表示,這幾年,冰山隨著溫度暖化而變薄變輕,開始緩慢移位。「移動到南部,遇熱融化成海水,想像這些超級大冰通通變成海水,水平面就是這麼上升的。」暖化問題對這位每天與冰川景致四目交投的船長而言,一點也不遙遠,是他每天睜眼就要面對的焦慮。

我想起在康嘎陸刷(Kangalusuaq)山上,走在最接近中部冰原的起點時,望著咫尺內氣勢壯盛的冰冠和冰河,我和攝影同仁忙著屏息讚歎,身邊的旅遊中心主任約爾森指向前方說道:「希望我有生之年,都不要見到它化成碎冰、化成水。」

談起天氣,當地居民紛紛表示,這三、四年來,溫度年年攀高,去年夏天甚至一改常態,忽然飆升至攝氏二十六度,創下歷年新高,「去年差點要過個沒有白雪的聖誕節,」「大自然之家」的藝術工作者衍恩無奈說道。

長期投身「北極區生活條件調查」(Survey of Living Condition in Artic, SLICA)工作的彼格爾(Birger Poppel)表示,大家言之鑿鑿的氣候變化,對北極地區如格陵蘭而言,不僅僅是理論,它是一個嚴酷而危機四伏的現實問題。由於海洋不斷向內地逼近,在一些偏遠的原住民村莊,已經一寸寸地失去了他們數千年以來生息的土地;而變薄的冰層,也使狩獵活動越來越困難,甚至危險。

今天,格陵蘭百分之九十的出口,以魚、蝦和螃蟹為主,其中又以俗稱比目魚的庸鰈(Reinhardtius hippoglossoides)為主。加拿大漁船停靠在努克碼頭,準備把已經在船上「小工廠」進行處理和裝箱的冷凍綠鱈(Pollachius virens),卸貨、送倉庫,加拿大船長特利在一旁監督盤點,他說,這些綠鱈先由丹麥仲介公司接收,送到丹麥後,再由丹麥出口運至世界各國,其中一個進口點是台灣。特立對台灣進口商印象非常深刻,他好奇又不解地問我,「台灣人到底拿魚頭來做什麼佳餚呢?」

或許,台灣人對魚身上下的珍惜,就像格陵蘭人對海豹、麋鹿的充分利用一般。狩獵對當地原住民因紐特(Inuit)而言,是他們的生活,也是重要的傳統文化。但氣候的變化,成了一把雙刃劍,不僅改變了他們的冰凍美景,也破壞了動物的生活作息。近幾年,格陵蘭的獵手數量,從原來大約五百人下降到只剩兩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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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陵蘭小檔案】

  • 位置:全境大部分地區處於北極圈內,位於北美洲東北,介於北冰洋和大西洋之間;西部隔巴芬灣和大維斯海峽與加拿大的北極島嶼相望,東臨丹麥海峽和冰島對望。
  • 面積:217.6萬平方公里,其中81%面積被冰原覆蓋;是繼南極洲以外,大陸冰川面積最大的地區
  • 首府:努克
  • 人口:5萬6千
  • 政治:丹麥領土,1979年自治
  • 種族:87%格陵蘭人(因紐特與歐裔格陵蘭人的混血後代),13%丹麥人
  • 語言:格陵蘭語、丹麥語、英語
  • 宗教:基督教
  • 交通工具:船、內陸飛機、直升機、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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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 ↑ 飄忽不定的綠色極光,在格陵蘭首府努克的夜空中飛舞。從宇宙飛來的電子和陽子,結合高空大氣的氧和氮原子碰撞而產生的極光,是極地區常見的大氣發光現象。
雅各港冰川 ↑ 伊陸立薩峽灣的雅各港冰川,是北半球流量最大的冰川,每天製造出二千萬噸冰塊,等於紐約全年總水量,三年前被列入世界遺產。
冰雪覆蓋 ↑ 格陵蘭的大部分地區,八成土地被冰雪覆蓋,最低溫度直探攝氏零下四十七度,絕對低溫甚至達零下七十度。
漁港 ↑ 漁業是格陵蘭最主要的經濟命脈;入夜後,漁港復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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