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集】塵囂綠帶 生態跳島 在城市裡開自然的眼

▲攝影/王慧思

撰文/潘美玲(經典雜誌文稿召集人)
攝影/劉子正(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類脫離荒野,進入城市舒適安逸地生活著,身體裡的自然因子卻不時蠢蠢欲動,在今日的水泥叢林中,我們找到的是什麼樣的自然?

城市中失去家園的獨居蜂

王孟群五年前搬進桃園林口合宜住宅,因為陽台種了很多花草,萊姆樹上不時有無尾鳳蝶前來產卵、化蛹,也常有昆蟲造訪,「我是先看到附近有獨居蜂出沒,才想說弄個小木屋看看會不會來住。」三年前響應「獨居蜂旅館計畫」,為牠們蓋建了一座Airbnb,因為獨居蜂習慣格子狀的居住環境,喜歡木工的他,便以竹枝以及蘆葦切段後的圓格子,造出獨居蜂的育嬰房。

原本對獨居蜂所知有限,這些房客陸續入住之後,王孟群開始翻閱相關生態書籍,知道了新鄰居的正式學名「蜾蠃」、獨居蜂不會咬人、只有雌蜂才會飛上來育雛。「每天這樣看牠們的行為,也是挺有趣的。而且是可以靠很近的觀察……」三年來慢慢摸清楚獨居蜂的各種生活習性,包括啣著泥土以及口水封住洞口,在關門之前,還會悉心地叼來新鮮毛毛蟲為寶寶準備好成長大餐,泥牆破口時,也正是幼蟲羽化要飛向外面世界的時候。

小小的獨居蜂如何能飛上十六層的高樓呢?

站在陽台環視周遭,此地為林口重劃區,除了國宅四千住戶,近幾年桃園機場捷運的興建,旁邊的建案一棟一棟如雨後春筍冒出。都市化之後,野外的斷木、樹洞漸漸消失,獨居蜂失去了安身之地,又因為害怕農藥,如果農田噴灑除草劑,獨居蜂也不能倖存,或許因為附近仍有好幾處待建的空地,長滿雜草,鄰近地區也有山坡地、登山步道,才為獨居蜂保留了一線生機。

王孟群說,獨居蜂會訪花採蜜,但卻不是為了人類工作,雖然不產蜜,但是牠為城市的花草授粉,為附近的農田除掉害蟲,如果有一天這些默默工作的獨居蜂消失了,人類可能將後悔莫及。

蛋黃區裡的綠色奇蹟

城市中的人類是怎樣看待自然的?

曾以「在都市中找自然」為主題,於報刊連載的生態專家王力平表示:「
自然一直都在,只是未被在意。」

跟著他走一遭台北市文山區嘉興公園,樹鵲、金背鳩、家燕……如數家珍,在每一個樹頭上被一一唱名,也看到了黑領椋鳥、輝椋鳥、家八哥、白尾八哥,一般人大多不識牠們是侵害本土生態的外來種。王力平解釋道:麻雀、白頭翁與綠繡眼是所謂的「都市三寶」,透過演化與學習,非常適應都會生活,其他如珠頸斑鳩、紅鳩、大卷尾利用都市空間的狀況也日趨增加。

當我詢及猛禽如鳳頭蒼鷹為何會現身在都市蛋黃區(大安森林公園),甚至還選擇於公園內繁殖?他隨即打開手機的google map ,串聯衛星地圖上馬賽克狀的大小綠帶,為我勾畫出一條鳥類移動的都市生態綠廊道:新店溪、台大醉月湖、大安森林公園生態池、中正紀念堂、台北植物園、青年公園、新店溪,剛好還原成一圈。「人工化的城市道路與建築物,阻隔了野生動物的移動路線,但都市中的綠地、公園、校園、行道樹及都市周遭的河川、郊山可以形成『跳島』,讓野生動物能經過點狀區域進行連結。」

來到台中市,台灣野鳥協會專案經理沈育霖帶著我們尋找鳳頭蒼鷹,鳳頭蒼鷹在台中有一個很酷的綽號:「城市遊俠」,七月也正是育雛季節,在一棵約四、五層樓高的小葉欖仁樹上,我們以望遠鏡遠遠地觀望到毛茸茸的小寶寶,正從巢裡好奇地探頭探腦,因為沈育霖熟悉鳳頭蒼鷹育雛的行為模式,因此在半平厝公園鵠候了不到半個鐘頭,就讓我們順利拍攝到鄰樹上盯梢護雛的母鳥。

他也為我分析了盆地地型的台中,除了著名的大肚山,鄰近的筏子溪、旱溪、大里溪都是鳥類及哺乳、爬行動物可利用的綠帶,「牠們喜歡成林又有水域的環境,例如筏子溪以西,到整個大肚山區(包含中科的綠帶),冬天鳥種就很多。」從他口中還得知,鳳頭蒼鷹在城市中的獵食處境竟比野外更具優勢,「因為城裡鮮少如大蛇、猴子、老鷹等天敵,沿著水域又有斑鳩、老鼠、松鼠、蜥蜴、青蛙,宛如在享受Buffet大餐」,綠帶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餐桌(跳島),讓牠們俯仰其間,順利完成城市猛禽的生命史。

都會生活的烏托邦

若從生物多樣性的角度來看,以人類本位主義所做的城市規畫,早已將生物棲地切割得支離破碎。

新竹北部的若山以「都市造山」為理念,則是人造自然的極致案例。但想在城市裡營造自然並不容易,半畝塘團隊花了兩年時間研究六家(竹北舊名)附近的淺山生態系,將建案半徑十公里範圍內的物候、樹種透徹調查過後,找到高抗風的九芎、櫸木、流蘇,以及蘆竹等地方植栽,精確選擇適當區位,試圖以棲地營造找回生態原民。

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明星物種就是中國樹蟾。「其實當初我們就知道樹冠也是生態廊道之一,但是沒想到中國樹蟾會沿樹往上爬,從一樓爬上高樓層,成了垂直綠化的代言人。」半畝塘品牌經理蘇培凱說,在放眼望去都是農田的年代,中國樹蟾是田間生態之一,中國樹蟾因為皮膚對濕度非常敏感,因此喜歡潮濕的環境,了解牠們的生存特性之後,以小型的溼地作為培育基地,提供水草、藻類、落葉、昆蟲等食源,讓牠們慢慢回歸,成為大樓的「新住民」(認真說起來,或許應該恰恰相反)。

蘇培凱告訴我,過去他其實是個對生態視而不見的生態盲,就算鳥類近在樹梢,他也毫無知覺,直到有一天終於長出了「生態眼」。現在的他對周遭的野生動物彷彿有雷達似地,總是能看得見,也特別關心,例如造訪辦公室兩次的紅冠水雞,好奇地想知道牠們到底是如何躲過路殺來到城市綠地;他也清楚知道新的養蜂專案為何研究範圍是往外畫出的一個二.五公里的圓,「因為那是東方土蜂的飛行距離」!

我突然有點了解什麼是「生態眼」了,那是拿掉人類成見,以生物的尺度觀看與思考,慢慢地,你就會融入一個微小又巨大的生態網絡,成為耳聰目明的一員。

此刻,「嗡嗡嗡」的蜂鳴在耳邊響著,獨居蜂媽媽專心地啣土補洞,在人類準備好的旅館裡為寶寶營造舒適的嬰兒房;我也想起沈育霖跟我說起台中東光園道的護鷹事件:為了讓鳳頭蒼鷹雛鳥順利離巢,原本分秒必爭的工程單位,選擇停工耐心等待十天,當幼鳥順利起飛的那一刻,每位參與者的心裡彷彿被通上了一道溫暖的電流。

看似灰撲撲的城市裡,人與自然曾經劃界,然而在植物織下的生態綠網裡,我們隱約感受到,每一種生靈的存在,都與人類有著微妙的脣齒相依。

~以上為文章之部分節錄,全文及更多精彩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台北市大安森林公園的白鷺鷥 ↑ 台北市大安森林公園,黎明前的「群聚」。隨著城市日漸豐富的自然生態、人類的友善相待,從前翱翔在稻田、溼地的白鷺鷥,如今也時常在城市中瞥見其身影。
獨居蜂 ↑ 獨居蜂忙碌地在竹管裡鑽進鑽出,為下一代準備好居所及糧草,下方已被黃泥封口的蘆葦管中,產下的蜂卵正靜靜等候化蛹成蟲。
丰二三辦公大樓 ↑ 丰二三辦公大樓,各層空間留設大面露台,深淺陽台錯落種植綠化,降低建築物受熱、創造都市生態跳島的友善環境。
在市中心現身的白鷺鷥 ↑ 在市中心現身的白鷺鷥,隨著人與鳥的和平相處,彼此距離愈來愈近。(攝影/鄭保祿)
新竹竹北的若山 ↑ 新竹竹北的若山試圖在建築中營造自然,以植物找回動物的棲地營造,更是人造自然的極致案例。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相關文章

發表迴響

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 必要欄位標記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