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魏百谷(政治大學俄羅斯研究所副教授)
俄國陳兵十萬大軍於俄烏邊境，劍拔弩張的局面，頓時成為國際新聞的頭條。全球何以高度關注俄軍是否入侵烏克蘭？俄烏情勢的發展，不僅影響歐洲的區域安全，同時引發全球能源價格的波動，進而牽動全球經濟的走勢。
烏克蘭與俄羅斯的歷史淵源
烏克蘭與俄羅斯擁有共同的歷史根源，即成立於西元九世紀的基輔羅斯。一千多年來，兩國幾經分合，發展出恩怨情仇交織的歷史關係。烏克蘭於一六五四年併入俄羅斯，一九一八年脫離俄羅斯獨立，一九二二年加入蘇聯，成為加盟共和國一員，一九九一年因蘇聯解體而獲獨立。
斯拉夫人按其地理分布而分別稱為東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與南斯拉夫人，其中，東斯拉夫人包括俄羅斯人、烏克蘭人與白俄羅斯人。西元九世紀下半葉，東斯拉夫人在東歐平原德聶伯河流域，從部落聯盟發展為封建國家「基輔羅斯」(Kievan Rus)，透過控制波羅的海至黑海的水路貿易路線，致富與壯大。西元九八八年弗拉基米爾大公引進東正教作為國教，不僅促進了統治權力的鞏固，教堂與修道院亦成了文學、建築與繪畫等文化發展中心。
基輔羅斯於十至十一世紀達鼎盛時期，成為中世紀歐洲的最大國家，疆域擴及今日的烏克蘭、白俄羅斯和俄羅斯歐俄地區。發展至十二至十三世紀，國力由盛轉衰，最終分裂為若干羅斯公國割據的局面。一二四○年蒙古軍隊攻佔基輔，終結了基輔羅斯的存在。在原基輔羅斯東北方的羅斯托夫-蘇茲達爾(Rostov-Suzdal）公國被視為俄羅斯國家的起源；而在原基輔羅斯西南方，與波蘭、立陶宛接壤的加利西亞-沃里尼亞 (Galicia-Volhnia) 公國，則被視為烏克蘭國家的起源。基輔羅斯奠定東正教信仰，烏克蘭和俄羅斯皆視基輔羅斯為其民族與歷史文化的發展根源。
原基輔羅斯被蒙古人征服後，烏克蘭於十三至十六世紀受波蘭、立陶宛統治。一五六九年，波蘭與立陶宛簽訂盧布林條約，兩國合併為波蘭立陶宛公國。因波蘭強迫烏克蘭改信天主教，烏克蘭中部的哥薩克人因宗教、民族等問題，經常與波蘭發生衝突，在遭受波蘭軍隊鎮壓的情況下，烏克蘭被迫向文化較相似的鄰國俄羅斯帝國(沙俄)求援，最終雙方於一六五四年簽署佩利亞斯拉夫條約，烏克蘭併入俄羅斯受其保護。自一六五四年起至一九一七年俄國十月革命，烏克蘭受俄羅斯帝國統治，長達二百六十三年。
一九一七年沙俄帝國被推翻後，同年十二月成立烏克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俄羅斯臨時政府和烏克蘭維持官方關係。一九一八至一九二○年，烏克蘭領土遭到波蘭、羅馬尼亞、捷克等國相繼瓜分領土。一九二二年十二月，烏克蘭、俄羅斯與白俄羅斯等國家，共同成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直至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烏克蘭才脫離蘇聯獨立，國號更名為烏克蘭。獨立後的烏克蘭，外交政策日益轉向西方。
俄烏危機下的北溪二號管線
對於現今的俄烏危機，美國表示絕不同意俄羅斯要求北約從東歐撤出軍隊和武器，以及要求北約承諾不納入烏克蘭；但對於軍備控制和建立互信舉措等其他議題，美國則持開放討論態度。歐盟國家則各自有國家利益的考量，法國主導的諾曼第模式，亦即法國、德國、俄國以及烏克蘭四國進行會談協商。德國則較為謹慎保守，除了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曾入侵俄國的歷史情愫，經濟因素尤其是能源利益，是重要的影響因素。
因此，俄烏危機牽動的能源問題——北溪二號天然氣管線，其實背後有美歐俄的角力。
為嚇阻俄羅斯揮軍入侵烏克蘭，美國與歐盟提出多項對俄經濟制裁的可能方案，其中一項，就是將俄國摒除參與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SWIFT)，莫斯科將難以使用美元和歐元與外國結算，同時亦無法進行跨國的匯兌等金融業務。如此一來，俄國的出口必遭重創，因為石油與天然氣占出口額比重約占六成。另一項制裁方案，就是阻止北溪(Nord Stream)二號天然氣管道啟用。
北溪二號天然氣管道是一條途經波羅的海，直接連通俄羅斯至德國的天然氣管道，管線總長約一千二百二十二公里，二號管線的路徑大都沿用北溪一號天然氣管道的走向，北溪一號已於二○一一年營運輸氣。當北溪一號和二號尚未開通之前，德國自俄國進口天然氣須過境歐洲大陸的數個國家，烏克蘭就是其中之一。不論是運轉中的北溪一號，或業已竣工、尚待營運許可的北溪二號，皆不需再過境白俄羅斯、烏克蘭以及波蘭等國，這些國家就無法收取管道的過境費。以烏克蘭為例，烏國的過境費損失估計每年高達三十億美元。
然而就德國等西歐國家而言，繞過歐陸的東歐國家，除了可省下過境費的成本，並可降低斷氣的政治風險，因為過境國可威脅切斷俄國經過該國輸往西歐的天然氣管道。
與此同時，德國的無核立場迄今未變，將逐步汰除核能發電設施，因此，德國對於天然氣的需求，呈現增長的趨勢。而身為天然氣蘊藏量全球第一，同時也是最大天然氣出口國的俄羅斯，當然樂見對德國輸出更多的天然氣。據估算，北溪二號管道將使俄國對德國的天然氣出口量成長一倍，德國亦將成為歐洲的天然氣分銷中心。
美國則對北溪二號提出能源安全的疑慮，目前莫斯科已供應歐盟約四成的天然氣，一旦北溪二號正式輸氣，德國的能源供應，勢必更加依賴從俄國進口的天然氣。換言之，歐盟能源受制於克里姆林宮的風險，進一步升高。
東西角力未完待續
烏克蘭併入俄羅斯帝國二百六十三年、加入蘇聯七十年，總計受莫斯科控制時間長逾三百年。烏克蘭西部因受波蘭影響較深，文化認同偏向西方；其東部則因歷史發展脈絡，文化認同偏向俄羅斯。某些俄羅斯人，更將烏克蘭視為其固有領土，俄羅斯普欽總統即曾提出「俄烏一族」(one people)的概念。普欽既喊出近似一家親的訴求，面對天平兩端戰爭與和平的抉擇，究竟是選擇戰爭，承受國際制裁、經濟衰退及戰爭耗損，抑或是選擇和平，藉由外交斡旋，化解緊張局勢，勢將牽動國際政治的布局，值得我們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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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控制的天然氣管，大多要經過其他中東歐國家，但北溪二號(Nord Stream 2)將增加直通德國的運量，使俄國對歐盟的牽制力大增，在美國與歐陸多國的抵制下，雖已完工但仍難以營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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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來源：
資料來源：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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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國與白俄二月的軍演，突顯區域緊張局勢。(圖片/達志影像)
↑ 烏克蘭首都基輔聖邁克爾大教堂的紀念牆，銘記二○一四年俄烏戰爭中為國捐軀的將士。(圖片/Umit Bektas/達志影像)
↑ 俄羅斯天然氣公司自一九八○年代開始，在西伯利亞城市新烏連戈伊，開採俄羅斯最大的天然氣田。 (攝影/金峰)
↑ 數千名烏克蘭人二月中走上基輔街頭，呼籲全國抵抗俄羅斯的威脅。(攝影/Sergey Dolzhenko/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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