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鄰亞洲】神聖四千公尺 馬來西亞京那巴魯山&台灣玉山

撰文/林乙華

晨四點,夜空清澈。迥異於昨日大雨傾瀉的此刻,海拔三千八百公尺的花崗岩上,滿是人群,行人的頭燈形成一長排黃白交織的線,順著地面的白絞繩一直通往前方的巨岩頂。

除了下大雨,被敬稱為「神山」的京那巴魯(Kinabalu)山總是盤踞著百名來自世界各地的健行客與當地的卡達(Kadazan)山原住民嚮導,絡繹不絕地爬上走下,迎接清晨曙光。

在我到過的世界山區中,印象中不曾見過包著頭巾的穆斯林女性健行,但在這裏,不僅不時與她們擦肩而過,還可見為數不少的歐美人士、黑種人、亞洲人、中東人以及台灣人。而能攀上頂峰的健行客,未必是什麼經驗豐富的登山好手,有的是難得休息的上班族、放春假的學生以及正過著退休生活的老夫婦。感覺上,這座高山頗具國際性格,但又十分大眾化。

昨日是冒著熱帶性大雨走到海拔三千三百公尺的拉班拉達(Laban Rata)山屋的,雨水因無法被花崗岩吸涵而全數從山頂匯聚成瀑布,長瀉而下;山,因陰暗的天色和雨水,變得更加灰黑,猶如難以接近的異境。

但拉班拉達山屋卻溫暖熱鬧,擁有所有城市旅店該有的一切設施。對台灣登山者來說,在三千公尺有個遮風避雨的屋頂歇息便已足夠的我,不下十次地對一同前去的夥伴說:「這樣會不會太享受了!」

今晨露出朝陽的山,猶如施了迷魂咒的欲望之船,洛氏(Low’s)峰、驢耳(Donkey Ears)峰、南峰、聖約翰(St. Johns)峰……俊挺的山形,散發著金碧輝煌的光芒圍繞在我們的四周,腳不聽使喚地一步一步走近。

京那巴魯山,海拔四千零九十五公尺,為婆羅洲(Borneo)的最高峰,同時也是亞洲喜馬拉雅群山至新幾內亞之間最高的山,比台灣玉山高出一百四十三公尺,成為東南亞的最高峰。

京那巴魯山頂有十五座山頭,不過一般皆是攀登最高的洛氏峰,從海拔一千九百公尺左右的丁波漢(Timpohon)或梅西勞(Mesilau)登山口開始健行,在拉班拉達山屋過一晚,隔天就可登頂,全長八點五公里,上升兩千兩百公尺。

當地卡達山族的喬治,被指派擔任我們隊伍的嚮導,住在山腳下的他,繼承了父親與祖父的職業,他們一家在國家公園成立後,先後擔任登山嚮導工作。

跟隨卡達山人的腳步

我好奇提問,不工作時,他可曾來爬過這座山?喬治回答,自己不曾,但祖父曾經上來打獵。想必,那是京那巴魯還不是「全世界擁有最多生物的熱帶雨林國家公園」以前的事。

國家公園成立以後,為保障卡達山族的權益,開始訂立保護措施,規定凡在京那巴魯山健行者,都必需僱用當地嚮導,一名嚮導最多可帶七人,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嚮導是卡達山人。嚮導工作採輪流指派的方式,今天想要帶隊的嚮導就到國家公園管理站排隊等候,若有登山隊伍前來登記,公園管理處就依序指派。

另外還有健行山徑的維護、登山山屋的物資及垃圾運送等等工作可做,京那巴魯推廣登山健行活動,確實為以務農為主的原住民帶來更多的工作機會。

國家公園依人數與路線,訂立了一套嚮導收費標準,在我們這趟健行中,喬治每日可以賺取馬幣八十元(約折合台幣七百),若以他一個月帶隊二十一天來計算,喬治一個月有一千六百馬幣的收入,比沙巴首都的亞庇(Kota Kinabalu)市區一名普通商場店員一個月六百元的收入多了一倍以上。

登山嚮導當然不僅是帶路,經過國家公園所提供的自然知識與嚮導專業研習的嚮導,對路徑上的奇珍異草有一定的了解,於是,他們會邊走邊告訴你這兒是豬籠草(Nepenthaceae),那是杜鵑(Ericaceae),桃金孃科(Myrtaceae)的植物剛剛開花……。如果他們亂說,你還可以去國家公園申訴,嚴重者將被撤銷嚮導資格。

為了確切掌握入園人數,公園採取嚴格的管制措施,嚴格到登山口須上鎖管控的程度。從健行活動開始到結束,全程必須通過公園管理處設置的三道鐵門,健行客們佩帶著公園特製的掛牌,掛牌上印有隊伍代號、編號及姓名。上去或下來都有人作記號,若你順利登頂,檢查站和嚮導就會電訊回報,當你回到山下時,即可領取一張彩色的登頂證書,若只抵達山腰處的拉班拉達山屋,也有一張灰色的、到此一遊的證書作紀念。京那巴魯利用精美設計的掛牌、登頂證書,不僅讓登山客留下美好的紀念,也可作為合法入山的標記。

東南亞最高峰的美名,再加上京那巴魯山完善的登山服務,使它成為馬來西亞最稱職的自然大使,每一年,攀登神山的健行客可達四萬人之多,同時這套健行管理辦法也在保留自然環境的原則下,同時兼顧當地的原住民利益與休閒遊憩功能,在國際保育的名譽與人文考量之間,取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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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雨林到寒原︰神山下的植物多樣性】

京那巴魯國家公園的生態地形包括了熱帶低地、雨林丘陵、熱帶森林及高海拔灌木叢。因其園區內藏有特別豐富的植物種類,已被指定為東南亞多樣植物群中心。

京那巴魯森林線約達三千三百五十公尺,林相大致可分成下部山地林、上部山地林、超鹽基性岩林、岩碎植生帶及岩盤植生帶等植物分布帶。

下部山地林約指海拔一千兩百至一千九百公尺間,也是公園中樹木物種最多的分布區,森林結構可達四層,樹種高達四十種以上,以殼鬥科(Fagaceae)、桃金孃科、茶科(Theaceae)等種為多。一千九百至兩千七百公尺左右是上部山地林,樹木高度較下部山地林低,而樹種差異不大。

兩千七百公尺到三千公尺間正是蛇紋岩與花崗岩層的交界地帶,此處樹高約在二至五公尺間,分布著當地稱為「Sayat-Sayat」的茶樹及羅漢松科(Podocarpaceae)等植物。

常年雨水沖刷,峰頂幾乎寸草不生,只有岩縫中積存些許的土壤勉強容納了些許杜鵑及桃金孃科的植物,也就是岩碎植生帶及岩盤植生帶。

不過這片熱帶雨林精彩的不只是樹木,蘭科(Orchidaceae)、食蟲植物、秋海棠(Begoniaceae)……等珍貴花草更是不計其數,更有許多在植物分類學上仍尚未完全界定的種類,有些是今年發表的新種,明年卻研究出應該是個新屬,甚至是新科類別。

事實上,包括日本群島、琉球、台灣、婆羅洲在內的亞洲大陸與太平洋間的東亞島弧,皆是亞洲大陸中生代及新生代造山運動的地區,也就是最年輕的陸地。十萬年前的造山運動,已將京那巴魯山拱起超過今日的高度,不過經歷冰河時期的侵蝕,約三千年前當冰河退去後,即成今天的面貌。不過,據研究,京那巴魯山每年仍以五公釐的成長速度在長高。

但你若以為此處和台灣一樣是個地震頻繁的地方,那可就大錯特錯。台灣南北走向如鹹菜乾般層層疊疊的山脈,主要是歐亞大陸板塊與菲律賓海洋板塊撞擊擠壓,通過劇烈皺褶與斷層運動而成,但京那巴魯山卻是造山運動更初期的變質作用中,由大陸地殼形成運動的向上浮起,如此大規模造山運動的最大證明,就是山頂這片花崗岩盤。走在京那巴魯山的一大片石頭以致到頂峰的體驗,與台灣亦步亦趨地登上碎屑頁岩的感受,確實不同。

亞洲大陸邊緣的這些四千公尺上下的高山地區,皆成為生物分布與演化的重要環境,而雖然台灣與婆羅洲都具備生物過渡帶的特質,兩山群的高度相差也不大,但是,兩者卻有著差異相當大的植群分布性。

台灣島上的植群,具備喜馬拉雅山系和菲律賓島過渡的特質,婆羅洲則具菲律賓、新幾內亞島與紐澳區生物過渡的特性。京那巴魯山區主要的高大喬木是羅漢松科、南洋杉科(Araucariaceae)及芹松科(Phyllocladaceae)的植物,且幾乎不出現純林分布的森林型態。同時也找不到盤踞在台灣兩千公尺以上的松科(Pinaceae)、柏科(Cupressaceae)及杉科(Taxodiaceae)的大樹;而京那巴魯山區種類眾多的羅漢松科、南洋杉科等植物,台灣雖有相同的科,但同屬數量卻很少。

同樣的,台灣與歐亞大陸有著高度關連的松科植物,在京那巴魯山幾乎沒有。但兩地雖都有許多的杜鵑花科同屬植物,種別卻極為不同。

但若撇開植物物種結構,以我的直覺感觀看來,大致上,京那巴魯山區的森林環境有如台灣等高度森林結構再下降一千公尺的模樣。台灣低海拔的闊葉林帶就像是神山一千兩百公尺的下部山地林,而分布於台灣一千兩百公尺到兩千公尺間的林帶,則是神山上部山地林形態。

台灣兩千五百公尺以上的針葉純林區,像極歐亞大陸的寒帶林,但京那巴魯不曾出現純林區,直接連接花崗岩山區,偶在岩縫處分布些許杜鵑或桃金孃科的灌木。

京那巴魯山 ↑ 昔日山腳下的原住民將京那巴魯山視為死者居所,但倚靠觀光產業的今日,卡達山人對神山的崇畏已因例行公事般的嚮導工作而悄悄改變。(攝影/黃世富)
玉山群峰 ↑ 從空中俯瞰玉山群峰,由左至右分別為台灣百岳之首的玉山主峰:標高三八六九公尺,望之儼然的東峰以及海拔三八五○公尺、稜長而緩的北峰。(攝影/齊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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