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現場】內戰蔓延下的 衣索比亞 禍亂暴行的倖存者

撰文.攝影/Sergio Ramazzotti/PARALLELOZERO

去,義大利曾不只一次想方設法鎮壓衣索比亞(Ethiopia),占為己有當殖民地,雖然始終無法如願,但最近發生於「非洲之角」(非洲東北部)區域的內戰,已迫使兩百萬人口逃離家園,死亡人數不計其數,確切數據仍未知。

二○一八年上任至今的衣索比亞總理阿比(Abiy Ahmed),最初成功終結和鄰國厄利垂亞(Eritrea)二十年的紛擾衝突,還因此獲頒二○一九年的諾貝爾和平獎,但這位宣揚和平主張的領袖,如今竟對自家國內北方提格雷(Tigray)州叛軍開戰,引爆新一波內戰。

這個擁有六百萬人口的北方之都,一直是衣索比亞背上的芒刺:早在二○一八年前,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Tigray People’s Liberation Front, TPLF)已在衣索比亞首都與最大城阿迪斯阿貝巴(Addis Ababa)掌權二十六年。雖然提格雷族僅占全國人口7%,但他們無論政治、經濟與軍力上,都握有關鍵性的決策實權。身為國內最大族群奧羅莫(Oromo)族的阿比總理,決心將少數關鍵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的權力架空,把他們推離核心政權之外。

殘虐殺戮與匱乏的醫療

提格雷州原訂二○二○年舉辦大選,但阿比總理以新冠狀肺炎的疫情為由,延後辦理。但解放陣線無視總理政令,執意如期於二○二○年九月籌辦國家大選,並取得勝利。兩個月後,提格雷州民兵突襲駐扎首府馬凱勒(Mekelle)的國軍本營。為執行「懲罰性行動」,阿比總理派軍還擊,甚至在武裝衝突中,一度把鄰國厄利垂亞支援的軍隊也派上戰場與自家人對打。一場又一場殘酷血腥的煙硝彈雨,自此讓衣索比亞陷入窮兵黷武之中。

市中心的艾德(Ayder)醫院,是提格雷州僅存的一間醫院。加護病房一旁的角落,四十五歲女性齊嘉布,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長十五歲,坐在床邊陪伴她十二歲的女兒吉妮,吉妮正接受嗎啡的鎮定劑注射。吉妮和其他二十六名傷患五天前被救護車送到艾德醫院來,她的手臂被炮彈炸毀。醫生沒有其他選項,只能替吉妮截肢。

事發當天是六月二十三日。前一天,衣索比亞空軍無預警地襲擊距離首府馬凱勒三十公里外的多果瓦村。當天是市集日,一台戰鬥機就這麼對準擁擠的民眾發射至少兩顆導彈,被擊中的對象包括吉妮、母親齊嘉布與當場身亡的小弟。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屠殺——至少造成六十四死、超過兩百人受傷。

六月二十三日以後,醫院內的受傷人數不斷攀升。急診室的醫生在外科主治醫師魏爾杜(Daniel Weldu)的協調安排下,不得不將病人安置於走廊上、天井下、甚至席地而躺。夜晚時分,一般情況下沒有供電,醫院漆黑一片;為了搶救病人,外科醫生只能讓病人躺在移動式擔架上,就著手機上的手電筒燈光,在走道中央替病人動手術。醫院陷入困境,藥物與所有醫療支援捉襟見肘,所剩無幾。

前所未聞的暴行與隱憂

一如醫院的命運,衣索比亞之前的模範區域提格雷州,如今也危在旦夕,不堪一擊。近幾年來,衣索比亞其實名列全球經濟發展最快速的國家之一,儘管國家民主的指標還差一截,但在「非洲之角」數個戰亂頻仍的國家中,仍稱得上是非洲東北區域相對穩定的代表。但自從阿比總理掌政以來,他竭盡所能想削弱提格雷族與其統治菁英在國家的影響力,衣索比亞的歷史不斷重蹈覆轍,一次次走上以悲劇收場的族群衝突,與無止盡的紛擾內患之中。

反提格雷叛軍的聯合部隊系統性地阻斷百姓取得食物的管道,大肆破壞農耕收成,威脅農民,膽敢下田耕作則格殺勿論。把饑餓當武器,把最脆弱的孩子當目標。根據美國政府人道救援組織「美國國際開發總署」(USAID)的報告,截止六月底前,提格雷州至少三十五萬人口,正處於饑荒危急之中;但這個保守數據日前預計已升至令人憂心的近一百萬人。

另外,隨意強暴當地婦女,也被當成亂世下的攻擊武器與懲罰手段。一位看遍戰亂下受害婦女慘狀的護理人員指出,他們伸手援助的被性侵女性已逾上百人;年紀最長的受暴婦女已年屆古稀,而年紀最小的則只有四歲。施暴者會強迫女性的親人、丈夫、父母目睹所有性侵過程,有些更喪心病狂的施暴者,會在強姦後立即把「觀眾」處死。

停不下的停火協議

提格雷民兵組織占據馬凱勒後不久,阿比總理即對外宣稱「人道停火協議」。許多評論人士認為,總理此舉是為要挽回他個人的聲譽,畢竟他手下軍隊的惡行,已引發無法收拾的災難。但大家也理解總理背後還有一層隱憂,他擔心萬一提格雷族適時搭上這波重奪首都政權的革命熱潮,則「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可能打鐵趁熱、一鼓作氣,往東前進,深入阿姆哈拉州,甚至再往南移動,直探衣索比亞最大城、首都阿迪斯阿貝巴。不幸的是,隨著吉布地(Gibutine)武裝部隊的加入,與軍力不斷往東前進的情勢來判斷,人民解放陣線在未來幾個月的動向,極有可能不出所料,乘勝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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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索比亞


戰俘遊街示眾 ↑ 七月二日,馬凱勒武裝衝突後約有六千名衣索比亞戰俘被捕,少數被拖上卡車,大部分徒步遊街示眾,一路走到戰俘監獄。
「美國國際開發總署」的物資分派中心 ↑ 難民在「美國國際開發總署」的物資分派中心等著領穀物與食用油。根據救援組織報告,饑荒危急恐已升至令人憂心的近一百萬人。
未成年防衛隊隊員 ↑ 防衛隊一群未成年隊員,等著被派往危機四伏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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