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現場】國境之東.黑暗之心 剛果民主共和國的亂世邊城

撰文/葉心慧(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A. Buzzola(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洲的心臟有一個洞,黑暗不昭,隱密難及;而這裏持續的苦痛,彷似無底。近十年間,凹陷的剛果盆地已有四百萬人因戰爭而死。至今,每日仍有逾千平民之死與戰爭息息相關︰可預防的疾病、飢餓、貧窮、性暴力。

這裏,被聯合國列為「最被遺忘和忽略的災難」之一;因此派遣了浩浩蕩蕩近一萬七千人駐紮,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多。不過,聯合國去年洋洋灑灑核定的十一億五千多萬美金預算,似乎亦無法維持這裏危脆的和平。

雲淡霧輕的三月早晨,我們搭乘「國際紅十字會委員會」(ICRC)的專機,從剛果民主共和國(Democratic Republic of the Congo,以下簡稱剛果)的首都金夏沙(Kinshasa)起飛,向東穿越非洲的大半截腰身,飛了一千七百多公里,沿途數度降落卸物,終抵東部的戈馬(Goma)時,夕陽正西下,晚風已颼颼。

設施簡陋、服務欠佳的小機場,完全不覺商務跳動的脈搏,只有聯合國一整列白燦燦的大小飛機、直升機停擺憩息著。十數公里外,煙熅瀰漫的活火山尼伊拉工果(Nyiracongo),也彷彿暫時休眠,一吐一納緩緩在打呼。

驅車進入市區,四年前火山爆發,把戈馬的顏面熔得畸形古怪。除此,華燈初上,街坊絡繹,行人閒散,並沒有任何異常景象或絲毫戰亂氛圍。坐在連窗也不敢敞開的專車之內,我暗自忖想,之前的諄諄告誡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聯合國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

在這傳說中的亂世邊城,第一夜,我睡得沉穩;不知當晚戈馬城米可諾(Mikeno)區又有近百戶人家遭武裝叛軍趁夜襲擊、縱火打劫。而類似的事件,每天、每天、每天都在發生。

「剛果的亂,並非我們自己的錯。」提及漫長的內亂和「得聯合國獨厚」的外援,戈馬居民都能不假思索、理直氣壯地應對︰「所有的問題,都是從外國『輸入』的;盧安達要負最大的責任!」

這個說法,也許有一半是正確的。剛果戰亂的源遠,可追溯到一九九四年的盧安達大屠殺;戰亂的流長,也仰賴恩仇未決的胡圖族和圖西族,從盧安達移戰此地。

當年盧安達大屠殺爆發後,估計有一百五十萬至兩百萬難民湧入當時仍名為薩伊(Zaire)的剛果東部。基伏湖畔戈馬、布卡夫(Bukavu)等城鎮的難民營,人滿為患,條件惡劣,短短幾個月內至少兩萬人死於霍亂。

接下來的日子,兩國以邊界為線,展開一場期限未知、規則不明的拔河遊戲︰對領土的控權你拉我扯,對內資外援你掠我搶,對難民則你推我拒。

進口問題vs.原產問題

一九九五年,薩伊政府開始強行遣返難民,後因國際壓力才中止;一九九六年,以圖西族為主幹的「盧安達愛國陣線」以追討主導大屠殺的胡圖族極端組織及保護盧安達難民為由,舉兵攻占薩伊東部,並利用當地「班亞穆楞吉」(Banyamulenge,二、三百年前從盧安達、蒲隆地、坦尚尼亞等地移居剛果東部的圖西族)的力量,對抗薩伊政府。同年底,忍無可忍的南基伏(South Kivu)省政府武力驅逐境內的班亞穆楞吉人,從此引發第一次剛果大戰;由於涉及多個非洲國家,這場戰爭也被稱為「第一次非洲世界大戰」。

由此觀之,這場戰爭,盧安達似乎真的多少得負點責任。不過,在這之前,剛果其實也稱不上國泰民安。當時的薩伊,在蒙博托(Mobutu Sese Seko)總統三十二載的獨裁統治下,早已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民間反蒙博托力量所組成的「解放剛果—薩伊民主勢力聯盟」(Alliance of Democratic Forces for the Liberation of Congo-Zaire,AFDL)也已醞釀多時,蓄勢待發。

一九九六年底的班亞穆楞吉事件後,盧安達、烏干達、蒲隆地全力撐持的「盟主」卡比拉(Laurent Kabila)如探囊取物般輕易攻下薩伊東部,潰不成軍的薩伊軍隊紛紛投降,與這股反叛勢力同跨遼闊國土,直征京城金夏沙。
一九九七年五月十六日,卡比拉推翻蒙博托,即日宣誓就職總統,並為這個反覆更名的國度,重新命名為「剛果民主共和國」。

一場匆匆轟烈的大戰,旋即結束。當人們還浸淫在勝利的喜悅,期待新政府新氣象之際,漫漫無盡的下一場大戰,正要開始。

上台沒多久,卡比拉總統就展露了和前任總統相差無幾的貪汙與獨裁本色,總覺昔日一起打下江山的盟友開始變得不夠千依百順、萬般礙手礙腳;當初供給軍餉、出錢出力的盧安達、烏干達也越來越橫行霸道、喧賓奪主。

到了一九九八年,卡比拉總統毫不手軟地革除所有原籍盧安達的官員;自覺羽翼已豐、軍力雄厚的他,得寸進尺命令盧安達、烏干達撤走駐紮在剛果境內的所有軍隊。第二次非洲世界大戰,一觸即發。

這一次,不僅剛果以東的盧安達、蒲隆地、烏干達等國難逃噩運,以南以西以北的尚比亞(Zambia)、安哥拉(Angola)、蘇丹(Sudan),連沒有與剛果接壤的辛巴威(Zimbabwe)、納米比亞(Namibia)、查德(Chad)、利比亞(Libya),也都先後捲入昏天暗地的長戰之中。

熊熊戰火以非洲心臟為中心,向廣袤的四方蔓燒,十數國或直接或間接、或主動或被動參戰,其中各自為政的官方軍隊、聯盟、陣線、叛軍、民兵、流寇,黨派之多,更是不勝細數。「要搞懂這些派系脈絡,一個博士學位恐怕也不夠。」輕呼著菸圈,來此三年的「國際紅十字會委員會」駐戈馬代表團代理主任有感而發。

從他手中接過一大冊、一大冊比論文還厚的研究資料文件夾,密密麻麻,英法雙語,從A到Z,順序記載了上百個名字相若的組織,成立背景、軍力底細、出沒範圍、最新異動,看得我兩眼昏花,頭痛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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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營地外 ↑ 來自烏拉圭的聯合國維和部隊軍人在剛果東北的布尼亞(Bunia)聯合國營地外巡視。動盪不安的剛果民主共和國,駐紮了將近一萬七千名異國軍人,是全世界最大的聯合國特派團。(攝影/AP/Karel Prinsloo)
市集 ↑ 戈馬城外,尼伊拉工果活火山若無其事地吞雲吐霧。二○○二年火山爆發以來,凹凸不平的地表無損市場交易的熱絡氣氛。
國破民殃 ↑ 國破民殃,無數孩子夭折、失學,甚至六、七歲即被迫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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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則 留言

  1. 小黑 說:

    真的拍的很好

  2. sycophant 說:

    is that Zaire is a nickname of Congo? not the eastern of Co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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