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蘇淮
鄉公所廣播：「各位鄉親大家好，因應全國疫情第三級警戒，從今天起小琉球風景區全面關閉。請鄉親配合盡量不要出門，若一定要出門請戴好口罩，人和人之間請保持距離。建議觀光業者在防疫期間避免接遊客，麻煩鄉親來配合，琉球鄉公所感謝大家！」
二〇二一年五月中，新冠肺炎疫情在台灣爆發，全台灣的人們都繃緊神經，嚴肅以對，人們生活受到諸多限制，許多產業也面臨嚴峻考驗。而這波突如其來的疫情，也讓正準備進入觀光旺季，迎接大量遊客的小琉球，變得和往年完全不一樣。
人與自然共生的島？
根據交通部航港局統計，自二〇一三年以來，小琉球登島人數年年破百萬，去年年初雖然受疫情影響，登島人數明顯減少，但由於國內疫情都趨於穩定，加上無法出國，一波波「報復性旅遊」湧入的人潮，一直從端午節到雙十節幾乎不曾間斷。
因為小琉球冬季較不受東北季風影響，風浪穩定，且受黑潮支流影響，全年水溫溫暖，當其他離島如澎湖、綠島、蘭嶼都進入觀光淡季時，小琉球成了全台灣冬季最熱門的觀光離島。此外，近幾年小琉球在瀕臨滅絕的保育類動物「海龜明星」加持之下，吸引了許多慕名而來的粉絲共游合照。小琉球是全台灣最容易目擊到海龜的地方。根據龜保育社團「海龜點點名」從二〇一七年以來的調查報告，截至二〇二〇年六月，小琉球已記錄了將近四百頭海龜個體，其中約三成居住超過一年。
一頭背甲長度約一米的成熟母綠蠵龜「巨無霸」，是可能已在小琉球居住九年的長住海龜。牠第一次被記錄是在二〇一二年四月由浮潛客所拍攝，接著從二〇一五年至今，牠大多出沒在花瓶岩一帶海域，經常待在牠專屬的「小房間」，趴在和牠體型差不多大的凹洞，下巴靠著礁石休息，姿勢幾乎不曾改變。二〇一七年六月，原本都很健康的巨無霸，背甲上出現疑似被船隻螺旋槳誤擊的傷痕，但還好並無大礙，傷痕大概經過一年的時間已經復原。接著在二〇二一年二月，牠的背甲和臉部又多了幾道更深、更長的傷痕，依照傷痕呈平行線的方式排列，很明顯是來自於船隻的螺旋槳。
不僅僅是巨無霸，小琉球水下的長住居民「小破洞」、「阿扁」、「愛心龜」、「破肺龜」等海龜，都有這一類的受傷紀錄。根據海洋委員會海洋保育署二〇一九年的海龜擱淺報告，小琉球當年十四起死亡擱淺的海龜中，有六起為螺旋槳傷害死亡，比率為43%，是全台灣比率最高的地區。而那一年，將近一百五十萬的登島人次創了有史以來新高，這也表示，遊客量增加、航行船隻增多、速度增快，對海龜族群的威脅很可能有直接的關係。
除了海龜受人類活動影響，小琉球早期的漁業捕撈和水族業採捕，也使魚類和珊瑚礁數量銳減，導致海洋資源枯竭。雖然近幾十年轉型發展觀光，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潮間帶踩踏和民宿興建，排放更多的廢水和廢氣，製造更多的垃圾和噪音，讓自然環境承受的壓力仍持續不斷。
全球氣候變遷和溫室效應，更讓小琉球的海洋生態雪上加霜。二〇二〇年夏季，台灣周圍海域發生了有紀錄以來最大規模的珊瑚白化，全台最嚴重的地點就在小琉球，估計在淺水域有五成的珊瑚會因此死亡。
近幾年，小琉球開始有聲音討論是否要做遊客總量管制或對遊客酌收登島費，以減少觀光對環境的衝擊，不過，始終都沒有下文。沒想到，這一波來的又快又急的疫情，讓遊客幾乎瞬間歸零。
就像回到以前的模樣
時間暫時停止下的小琉球，街道上呼嘯的機車減少，樹上的鳥鳴聲和海岸的浪濤聲，聽得更清楚了。在夏季繁殖期間，必須抱卵橫越馬路從樹林到海岸釋幼的陸蟹，終於不再被壓成「蟹餅」，成為輪下亡魂。原本會被機車驅趕至路邊的羊群，也大搖大擺地在馬路中間奔跑。海中的海龜也開始有了疑似交配的行為，緊接著，就是母龜上岸產卵的季節，在沒有遊客夜遊環島、人為光害和噪音影響下的母龜，或許也可以更安心地在沙灘上產卵。
「就像回到了以前小時候純樸的模樣。」此時此刻，有許多小琉球居民，都如此感同身受。
小琉球這座小島的轉變，就如同全台灣乃至於全世界環境變遷的縮小版。因為人類追求經濟發展、快速便利的生活，傷害了自然環境、犧牲了其他生命。當我們意識到事態嚴重，不能再如此繼續時，才開始「增加」規定去彌補，但或許我們應該思考的是如何「減少」人為的活動。不打擾，才是人類對自然最大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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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依舊，人不再
↑ 被當地人稱為「灣仔」的大福西漁港，因荒廢多時不再有船隻進出，後來發展為水域遊憩活動的地點。
↑ 潛水課程現在皆已暫停，不見獨木舟和立槳浪板。
↑ 傍晚可見少數民眾出來游泳，而且不忘戴口罩。廢棄港內從先前喧嘩的商業感，回到了寧靜的生活感。
↑ 提升至第三級警戒後，廟宇禁止入內，民眾只能在外頭參拜。
↑ 小琉球島上，以前只能被成群結隊的遊客機車驅趕到一旁的羊群，如今卻在疫情影響之下局勢逆轉，大喇喇地在馬路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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