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無國界】石頭山上的脫貧夢 貴州希望世代

撰文/王俊富
攝影/蕭耀華(經典雜誌攝影召集人)

剛破曉,氣溫六、七度。貴州南部羅甸縣平岩鄉,住在高蘭村的黎忠蘭背著斗大的竹簍框,大步朝著四十分鐘開外的田走去。她的一天,從粗重的農活開始,踏在硬石山徑上,綠色軍帆布做的解放鞋已經磨出洞,指甲龜裂的腳丫依稀可見。

同樣的時間,附近一戶農舍改建的簡陋學生宿舍,來自連豐村的羅正兵打著哆嗦,搖起同床的室友。打水盥洗後,三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趁著上學前,複習著老師教過的課程。

省城貴陽,延安西路農貿市場邊,安順來的陳天華在農閒期間,等待打零工的機會。但飄盪好幾天了,沒有人願意花兩元錢請這位老農民代扛一、二十公斤的貨物上計程車,他今年六十出頭。

貴州,在脫貧路上掙扎前行,體態看似踉蹌,但是人們不服輸的堅毅眼神,總讓人無限尊敬。

去年,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的研究人員花了一個月時間,在黔南州進行脫貧調查計畫,但是最後得出的結論令人沮喪──「這裏不適合人類居住!」仰頭,天無三日晴;俯看,地無三里平;照著鏡子,人,還真的沒有三兩銀。

「老天爺真不公平,好像把全國的山都往貴州搬了。」地方幹部楊秀蘭感嘆地形容著自己的故鄉。總之,自然環境造就的險惡生存條件,成為大山子民世世代代得面對的困境。貴州省有四十八個國家級的貧困縣,其中有四個甚至存在著基本的溫飽問題。黔南州的羅甸,正是典型的代表。而偏遠山寨裏,婦女在性別歧視根深柢固的小社會,往往成為更弱勢的族群。

黎忠蘭的房子蓋在一座水窖旁,藉著它的強固,支撐起五坪大的簡陋木屋。除了房梁,四邊牆是透風的竹編,底層作為廚房跟客廳,上層是全家睡覺跟囤積穀物的空間,破舊的棉被硬而潮濕,而所謂的睡墊,其實是稻草跟玉米梗。床,距離屋頂僅有一公尺出頭。

黎忠蘭今年三十六歲,面容卻像是飽經風霜的老大娘。

忙完山裏的農務,中午,黎忠蘭在家門口菜園摘了幾把白菜,扭開水龍頭簡單洗滌。她拿屋角的乾玉米心生火煮了飯,從髒漬玻璃瓶中掏出一小匙豬油炒菜,完成了今天的第一餐。米飯、豬油炒白菜沾點辣椒,像是萬年菜單,鮮少有變化。至於每斤四元人民幣的豬肉,黎忠蘭平均要兩三個「場」(場,趕場,每週趕集的單位,一場為一週之意)才能攢幾塊錢給孩子吃上一點。她羞赧地別過臉,沉默地嚥著一口口白飯,每天承擔沉重的勞務,黎忠蘭得吃上好幾碗才有體力。她是個不識字的平凡農民、貧困中勇敢而堅強的母親。但是,多數像她這樣的女人,每天擠出來的力氣,除了生存,就是為了孩子。

這類居住在西部的貧困母親,有高達百分之八十是文盲,除了永不止息的工作之外,她們缺乏婦女醫療跟受教育的社會福利,在村寨男性霸權的舊社會中,更沒有太多發言權。經濟、勞動、生養,責任擔在肩上,苦與樂,只能默默承受。

黎忠蘭這輩子沒看過醫生,上個月發了高燒,也只能讓女兒到山裏採點草藥煎服了事。隨行採訪的內科醫師韋媛說道:有位苗族婦女,在被「計生辦」人員安裝避孕環後,因為先生又想要孩子,夫妻倆竟異想天開,將未消毒過的鐵鉤從陰道伸進子宮頸,想把避孕環取出,最後卻造成嚴重的穿刺傷。傷者被緊急送到縣立醫院後雖然挽回一命,但龐大的醫療費用,拖垮這家人的一切。農村婦科衛教常識缺乏,女性對自己身體的理解懵懵懂懂,常常因為羞於啟齒而充滿許多問號。

劣土‧母親‧活著

從貴陽醫學院畢業,韋媛今年不到三十歲。在羅甸,算是少數有幸接受高等教育的女孩。她解釋,村寨婦女除了婦科疾病,還因為長期負重,往往骨骼也多有問題,當年紀越大,毛病就越多。偏遠地區的鄉政府附近會有簡單的衛生站,但寨子裏,最好的狀況下,也只有俗稱的赤腳醫生,而這些赤腳醫生,往往是農民兼職。身為羅甸女兒,韋媛常因醫院設備不足,無法及時搶救生命而深感遺憾。

西部貧困的母親,需要醫療資源,也需要一扇窗。知識跟文化,或許正是她們殷切期盼的一扇窗。

「不娶文盲妻,不嫁文盲漢。」山坳的碎石路旁,標語提醒著農民不識字的悲哀。在大陸,文盲總數估計超過八千五百萬,其中婦女就占了七成。跟黎忠蘭命運不同,住在沫陽鎮林情村的陸花,剛花了一萬元替家裏蓋了全村最漂亮的水泥房。三、四年前,她十八歲,跟著丈夫到廣東深圳打工,每個月可賺上八、九百元,當辛苦存夠了積蓄,終於風光返鄉。現在陸花家四代同堂,養了幾頭豬跟水牛,在村裏算得上是個脫貧致富的「模範文明戶」。陸花命運的改變,歸功於村裏的掃盲班。

初冬晚間六點半,林情小學一位老師抓起擴音器,用布依話對全村大聲吆喝著,要掃盲班學員都到學校裏來上課。陸花背著胖男娃走在黝黑的山路上。她跨過河溝,靠著一支小電筒帶路,往這個「夜間部」前進。農曆十三後月圓,一路走來比較亮,陸花不怕。但如果下起大雨,就會比較辛苦。但為了知識,她不願意錯過任何機會,掃盲第一個識字標準,是希望學員們至少要認得兩千個字。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
【慈濟足跡在貴州】

羅甸縣董架鄉遙山村,慈濟志工高明善下鄉訪視,巧遇幾位雙肩挑著糞肥的苗族婦女。

「呵呵,好丟臉!」她們害羞地趕緊閃躲著。
「靠自己勞力工作,很光榮,沒有什麼好丟臉的!」高明善回答。

從一九九七年黔西南盤縣、興義賑災,慈濟基金會深入貴州扶貧,已經八年多。除了台灣志工,許多大陸台商也踴躍捐輸,替這塊土地注入愛心活水。

「先天條件差,山巒可以困住大家的生活,卻不能困住大家的志氣;山可以讓我們清貧,卻不能使志氣消弭。」慈濟基金會的王端正副總執行長曾經這麼勉勵當地百姓。

慈濟基金會的扶困計畫從「教育助學」、「貧困農戶遷村」、「特困戶濟貧」三大面向,長期對貴州伸出援手。在大陸整體扶貧計畫中,扮演非政府組織(NGO)填補空缺的支援性角色。

幾年下來,黔東南的丹寨縣,看得到上海慈濟人援建的烏灣小學;從貴陽附近的花溪高坡、麥坪鄉,一直到黔西南的紫雲、黔南羅甸,都看得到整齊清潔又具地方特色的慈濟社區。集體遷村的用意,是要將貧困山寨搬遷到交通便利的地點,希望透過與外界的互動,改變封閉的生活型態。這對破解環境與貧困間的惡性循環,有一定的助益。

二○○五年十一月初,廣東慈濟人前往羅甸三個鄉發放失學兒童獎助學金,同時安排許多活動,像是靜思語教學,以及提醒預防禽流感的行動劇。溫馨的畫面看在眼裏,教育局長滬世俊感性地說:「這樣一群好人麻山獻愛心,對需要擁抱的孩子們來說,真是無比的激勵。」而志工更真心把貧童們當做是自己骨肉一般疼惜。包含丹寨縣在內,慈濟每年助學的貴州孩子將近五千名。貧困母親黎忠蘭的兩個孩子,正是慈濟助學對象,而這家人也被列為未來大愛屋的搬遷戶。

高明善是扶困工作的主導人物之一。在平岩鄉,他拿著設計圖,細心勘察著「彎興慈濟村」預定地,務求每個環節都能盡善盡美。而對偶遇的貧民孩子,也從來不吝於分享自己的慈悲。紫雲的苗族孩子陳雲和,就在他資助下,成了村子裏第一位到貴陽念大學的幸運兒。而羅甸董架鄉的孤兒蔣成勇跟姊姊蔣成花,也是他長期扶助的對象。

獻上關懷 ↑ 身著藍天白雲制服的慈濟志工,前往羅甸為當地貧童獻上關懷與祝福。

貴州貧困戶 ↑ 妻女出走廣西打工,六十多歲的黎政龍與小兒子相依為命,簡陋的木床得擠上兩個人睡覺,這是羅甸縣平岩鄉典型的貴州貧困戶。
食堂 ↑ 沒有佐料的速食麵,是孩子們的中餐。雜貨鋪的老闆提供熱水、辣椒、碗跟筷子,他們也稱這個空間叫做食堂。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相關文章

發表迴響

你的電子郵件位址並不會被公開。 必要欄位標記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