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台灣】想望的社會住宅 構築都市公共居住願景

撰文/陳芛薇(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劉子正(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入台中市豐原安康社會住宅套房,一道牆隔出右側的廚房跟左側的起居空間,外側是個擺洗衣機、晾晒衣服的陽台。設備新穎、五臟俱全的套房,是劉昱均、米包母女倆安身的小天地,全新的電梯大樓,租金卻僅是周遭房子的八五折,租期最長可以到六年,足以讓現在僅一歲多的米包長大為上小學的小女孩。

曾經,麵包師傅劉昱均隻身帶著甫出生兩個月的米包,居住在比這小、沒有陽台、租金卻更高的套房,在局促的浴室流理台清洗嬰兒用品,並與其他套房房客共用洗衣機,許多個夜晚更是在不停地打蚊子中度過。

米包六個月大時,劉昱均抽到台中豐原安康社會住宅正取最後一號,也同時收到桃園知名飯店的錄取通知。經歷一番天人交戰,劉昱均最終選擇放棄大好工作前程,保留社宅資格,「不想讓我的孩子四處遷徙。孩子很快就大了,我想陪著她長大。」劉昱均的語氣溫柔卻堅定。

安康社宅是台中第一座社宅,兩百戶分成一到三房型,三成戶數供弱勢居民承租,剩下則讓符合資格的一般居民申請。另外,中低收入戶者享有比一般戶更低的租金折扣。

居住正義近年愈來愈受重視,二○一一年,中央政府公布《社會住宅短期實施方案》,同年頒布《住宅法》,其中指出由政府或獎勵民間興辦的社會住宅,專供無自有住宅、一定所得以下的國民承租,其中須保留至少一成給弱勢居民(後來修法為至少三成)。二○一六年當選總統的蔡英文接續提出八年二十萬戶社會住宅的承諾,期待補上台灣落後國際多年的社宅進度。

全台灣目前已興建近一萬兩千戶社宅,包含台中、台北、新北、桃園等城市。不論是熱鬧的都會區或偏僻的工業區,許多社宅一開放入住申請,仍收到如雪片般飛來的抽籤申請,像台北、台中的中籤率分別只有5%跟10%上下,反映台灣對價錢較親民的住宅,有居高不下的居住需求。

從鄰避設施到人人搶抽的社宅

在一九六○年代前後,政府開始大量興建國民住宅,並以低於市價的金額出售給國民。如同興建社宅的初衷,政府希冀提供國民安居之處,然而當國宅售出後,房價即隨市場價格波動,許多人民買到國宅後,甚而轉賣賺取差價,國宅價格翻漲,反讓最需要住宅的中低收入戶更加無力購買。

這些已在市場上自由流轉的國宅,樣貌百百種,「政府出售後,其實無法管民眾如何使用,像是他們會加裝鐵窗,不太常清洗外牆,也缺乏管理,國宅整體形象不佳。」台北市政府都市發展局住宅工程科科長魏國忠無奈表示。

另外,早期政府規範監督有限,國宅常被批評使用品質差的建材或是施工粗糙等。經年累月下來,使大眾對國宅的印象不佳,進而連帶影響對社宅的觀感。於是這幾年,當政府舉辦社宅興建的說明會時,常碰到在地居民灑冥紙或拉布條抗議,擔心大量弱勢民眾入住,社區房價跌低,或是出入複雜、治安變差,影響交通等生活品質,像是現已招租的健康、青年公宅都曾被抗議。台北萬華的西寧國宅長年管理不佳引人詬病,四年前當地舉辦公宅說明會時,甚至被里長抗議,「一個里有兩個國宅就完了!」另外,專門規畫給弱勢者居住的平價住宅,在疏於管理與不當使用下,變得破舊、髒亂,更被貼上「貧民窟」標籤。

為了擺脫過往國宅負面形象,社宅建築設計納入美感和綠建築等概念,從動工開始,即給國民一番全新觀感。另外更大幅放寬入住門檻,採弱勢、一般戶混居的模式;只租不售,期望杜絕從前國宅的轉賣亂象,其中台北社宅更按照住戶收入實施租金分級補貼制,妥善地分配資源;同時引入二十四小時的物業管理(土地與建物事務的專業管理)公司,並訂立生活公約、實施計點制,以要求不遵守規範的居民遷出,這些做法都是希望加強管理,維護社宅居住品質。

總統政見中的二十萬戶社宅,八萬戶是現有房子的包租代管,十二萬戶則是新建社宅,然而各縣市社宅目前僅達一萬戶,就算納入目前尚在規畫、興建的,不過五萬戶,進度緩慢。就全台灣近九百萬戶總住宅存量而言,五萬戶的社宅僅占0.5%,遠遠落後鄰國日、韓的6%,及其他普遍15%以上的歐美國家。

另外據統計,有社會住宅需求的弱勢家庭戶數高達三十餘萬。除了明文定義的弱勢戶,其實有許多剛出社會的青年、新手爸媽組成的小家庭等,也買不起房子,因而必須與原生家庭共擠一屋,或是在租屋市場流轉,顯示社宅數量遠遠不及需求量。

國外社宅居民只要符合資格,便可一直承租,台灣則因為社宅數量不足,將社宅設定為有租期限制的「中繼宅」,讓有限的資源造福更多的人。租期普遍以三年一期,六年為限,台北社宅弱勢戶則最長可以居住十二年(台中社宅弱勢戶則是六年,與一般戶同)。

然而六或十二年後,全部弱勢戶都能順利脫離弱勢身分嗎?未脫離的住戶搬離社宅後,還能居住在哪呢?「像是老人與身障者,收入與社福補助有限,幾乎沒有機會脫貧,也最容易被租屋市場排斥。過了十二年,變得更老,也可能更窮,那時更不容易回到租屋市場上。」長久在第一現場推動居住正義的社會住宅推動聯盟主任林育如,點出未來可能衍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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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原社宅 ↑ 台中房價居高不下,豐原社宅居民劉昱均以優惠租金為孩子覓得嶄新明亮的家。(圖片提供/好伴社計,攝影/DOU Photography)
安康平宅 ↑ 屋齡近五十年的安康平宅是北市特有的平價住宅,免費供弱勢者居住。
興隆公宅舉辦跳蚤市場 ↑ 公共空間和青創活動豐富居民生活,如興隆公宅舉辦跳蚤市場。(圖片提供/台北市都市發展局,攝影/尹秀英)
萬華青年公宅 ↑ 坐落於新店溪、青年公園旁的萬華青年公宅將開放入住,寬廣的綠活空間讓居民享有都市中少有的閒適生活。
玩具銀行 ↑ 伊甸媒合外界社福資源,邀請「玩具銀行」與社區孩子交換玩具。(攝影/謝佩穎)
無障礙的住家 ↑ 社會住宅照顧了不同族群的居住需求。林女士跟先生搬入大里社宅,彼此得以擁有獨立空間,無障礙的住家更是讓行動不便者住得方便安心。(攝影/謝佩穎)
親子共學實驗班 ↑ 詹凱毓、胡壁如、尤馨瑩(由左至右)搬入健康公宅後,成立親子共學實驗班。社宅藉社造與引入各界資源等方式,實踐了不同於過往的公共居住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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