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就事論事

撰文/王思熙

事論事,倪敏然的自殺,是件令人遺憾,非常不好的事;
就事論事,倪敏然的自殺是件現實人生中,悲劇性十足,令人錯愕的一件事;
就事論事,倪敏然的自殺是件錯綜複雜,「剪不斷,理還亂」的個人情感上的家務事;
就事論事,倪敏然的自殺是件私領域多於公領域,個人困境難解的一件私事;
就事論事,傳播媒體對倪敏然自殺新聞的報導,是件非常殘忍,且對家屬相當不公平的「新聞道德」非常可議的一件事。

就新聞論新聞,倪敏然的自殺,就「新聞學」的理論來說,確有其強烈的新聞性。

就新聞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就「新聞採訪學」的原理來說,確是有其適當處理的報導性;
就新聞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就「閱聽人心理」的狀態而言,確有其「欲知究竟」的懸疑性;
就新聞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就「衝突新聞」的本質而論,確有其值得探討的爭議性。

但就新聞專業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理論上沒有其大事渲染的必要性;
就新聞專業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道德上沒有其一而再,再而三,反覆報導的價值性;
就新聞專業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實務上沒有其傷害善意第三人的正當性。

而且就新聞倫理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不應刻意誇大成「有冤難伸」的悲壯性;
就新聞倫理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不應刻意渲染成「情關難度」的浪漫性;
就新聞倫理論新聞,倪敏然自殺的新聞,不應以「一己之偏」,刻意將某些關係人污名化的合理性。

總而言之,就新聞的全方位論新聞,台灣媒體對倪敏然自殺的新聞,有其太多的八卦性,太少的自律性;太多的情緒性,太少的理智性;太多的聳動性,太少的冷靜性;太多的收視考量性,太少的社會責任性。

由於有太多的八卦性,倪敏然與其家屬,變成了媒體大賣特賣的搶手商品,媒體儼然成為倪敏然個人隱私的量販店,家屬不堪其擾,而媒體卻大發利市。

於是電視收視率屢創新高了,報紙零售率大幅攀升了,倪敏然與其家屬的隱私,不論真偽,不計大小,不管對錯,都一一被無情地爆料出賣了。媒體為了本身的利益,聯手將倪敏然自殺的新聞,炒作成長篇累牘的煽動性新聞,不僅迷惑了社會大眾,也褻瀆了倪敏然與其家屬。

由於有太多的情緒性,在倪敏然自殺的新聞中,被流彈波及的善意第三者,遭到未曾有的口誅筆伐,充滿煽情與激憤的字眼,部分當事人變成「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眾口鑠金已成定見,當事人也就百口莫辯了。

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媒體並非清官,卻傾全部之力,用先入為主的成見,強斷是非;不顧家屬與當事人的感受,以同情為外衣,包裝著幸災樂禍的心態,讓家屬與當事人敢怒不敢言,只好將一切的不愉快存之於心,不敢形之於外。

由於有太多的聳動性,倪敏然自殺的新聞,引發了自殺合理化的錯誤暗示,導致憂鬱症患者,誤以為自殺可以一了百了;誤以為自殺是解決問題的唯一且有效的途徑和辦法,以致於產生了或深化了自殺的暗潮。

面對倪敏然自殺新聞持續延燒,而社會又接二連三傳出了自殺事件,衛生署長侯勝茂接受記者訪問時,也憂心忡忡地坦言:「自殺新聞的報導具有傳染力,可能會讓情緒處於脆弱邊緣的人有樣學樣。」

台灣媒體在報導倪敏然自殺新聞,無論記者或編輯都或多或少存在著「見獵心喜」的心態,「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使倪敏然家屬極想回歸平靜,而媒體卻仍然緊追不捨,緊咬不放,對社會大眾做了最難令人諒解的不好示範。

為了規範新聞媒體因報導自殺新聞,而引來社會的不安,世界衛生組織對「自殺報導」,提出了七點建議:

一、不聳動誇大;
二、不對自殺提出單一簡化解釋;
三、不詳細描述自殺手法;
四、不將自殺描述成解決問題的方法;
五、不傷害家屬或倖存者;
六、不對自殺往生者過度同情或英雄化;
七、報導自殺新聞的同時,應提供正確諮詢的方法。

如果用世界衛生組織的這七點建議來檢驗我們媒體的表現,不僅我們的媒體應感汗顏,就是社會大眾也應覺臉上無光,社會學家認為:有怎樣的媒體就會有怎樣的社會大眾。其實站在新聞學的立場,應該說:有怎樣的社會大眾,就會有怎樣的媒體。

今日新聞傳播媒體八卦化、狗仔化、偷窺化、浮淺化、粗俗化,跟社會大眾的心態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大家應該捫心自問,台灣八卦媒體的日漸坐大,難道跟我們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嗎?新聞採訪的日趨狗仔化,難道跟我們社會公權力的不張和私權力的不受保護,沒有一絲半縷的關連嗎?現在儘管淨化媒體的呼聲日高,但社會大眾對淨化媒體的作為卻日少,長此以往,我們的社會恐將蹈入長期的不安,民眾的生活恐將永無寧日了!身為社會大眾的每一個人能不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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