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遊】經典探險五十年 行走在天地之間

撰文.攝影/黃效文

從離家「出走」到美國上大學算起,我的探險人生路程已走了五十年;而若從學有初成走出校門開始,也有四十五年的光景了。大學期間是我開始了解作為一個少數留學生群體及異族的感受,也從圖書館去了解中國的歷史和地理,來找到自己的根源及身分,那是我走出,也是走入,探險的第一步路程。

從一九七四年初次前往中國大陸,到一九七五至七六年間北美及拉丁美洲之旅,再到日後在中國邊境少數民族地區的研究,包括六次為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帶領的探險活動,以及亞洲五條大江大河源頭的鑑定,香港(中國)探險學會(China Exploration & Research Society,以下簡稱CERS)成立至今已三十二年,近十多年更是跨足中國周邊國家的探索、研究,以及展開保護項目,足跡橫跨印度、尼泊爾、不丹、緬甸、寮國及菲律賓。多年來的探索,真不知該如何起筆收尾。

別人的故事一般從頭說起,我一貫作風反叛,又年近七十,記憶衰退,便以退為進,先談近事。如我看書的習慣,總是從結尾讀起,若是完美結局,我才願投資時間閱讀前面部分,所以這次我決定先讓讀者享受結果,再看當初。

以去年為例,我三次到藏區探險,其中兩次是在西藏東南的不毛之地──察隅縣的中印緬交界地區,深入伊洛瓦底(Irrawaddy)江源探測;騎馬之餘,還須步行,海拔高度接近五千公尺,雖不能說輕鬆自如,卻也不見得老態龍鍾。

「探險」著重在「探」字,即探索的意思,是為推廣我們人類對世界的認識,「險」是因不知前面隱藏著什麼,所以必須心理有所準備,而非「冒險」或為險而去賭博,以便興奮一下。

五月中我的隊伍從位於雲南西北中甸(近年稱作香格里拉)的學會中心出發,五部車子進入四川,再經青海進西藏,其中兩部載客人的車子,從川西藏區往回走,一個星期下來,這些好友都不知道我們其它三部車子的最終目的是去江源。有人說:「不是你之前完成了什麼,而是你最近幹了什麼。」所以我也以最近一年的成果,把這些經驗和讀者分享,其中包括了探險以及傳統文化與探索自然。

回到伊洛瓦底江源頭

風呼呼地吹著,我與團隊抵達伊洛瓦底江的源頭與分水嶺。我的手凍僵了,連相機都不聽使喚,按下快門後,相機會停頓好幾秒才開始運作,然後就當機。這裡的氣溫肯定低於零度,因為雨水都變成了冰雹,一定是高海拔(四千八百二十一公尺)的關係,要不然就是河神顯靈。

「就是這裡,用風馬旗做記號。」我給團隊下達命令,在兩條小溪匯合處做了記號,三根桿子立在地上,一串色彩鮮豔的風馬旗飄在伊洛瓦底江的源頭上。接下來我的動作就像到長江、湄公河、黃河、瀾滄江的源頭一樣:我跪在源頭前,兩手捧起水就口。對一位探險家來說,飲下源頭水一直都是很神聖的一刻。

我的平板電腦整個早上都開著,平板電腦上好幾張衛星影像都被我截圖下來,成為重要的數據,最重要的是這個地點的經緯度:北緯28°44’04″,東經97°52’35″。接著,我的團隊遞給我三瓶鋁製水壺,讓我收集源頭水帶回去做分析。我們馬隊的幫手們在一旁驚訝地看著:這群人為什麼對這一條小溪看得如此重要?

儘管分水嶺隘口的風很大,團隊攝影師李伯達還是將空拍機升空,從空中捕捉我們揮灑風馬旗的景象,風馬是獻給神明的。團隊裡幾位成員在地上尋找特別的石頭要帶回家當紀念品,而我則多喝了幾口源頭水,直到我的手指都凍僵了。

準備騎馬返回前,我們拿出CERS的旗子拍團體照,這次CERS總共有九個人成功抵達源頭。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滿足的笑容,而我覺得又達成一個任務。很幸運地,我來到第五條河流的源頭,並且定位,這在地理學上可不是件小事。

五月底從伊洛瓦底江源頭回來時,曾經是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SA)科學家的老友馬丁.魯澤克(Martin Ruzek)跟我說在金格拉源頭湖的上面,離分水嶺一點四公里遠的地方還有條小溪藏在雪底下。當夏天來了,雪也融了之後,衛星圖會變得比較清楚,可以看見這條小溪。那時就說好,我們一定要回去,再次確定伊洛瓦底江的源頭。

從中甸中心出發前往西藏東南部的察隅縣,途中受到雨季過後三個不同地方的大落石滑坡而阻礙了前進。光是清除其中一塊滑坡就花了六個鐘頭,另外兩塊各花了半天跟一整天。我們隨著金通(Jiutong)河來到金格拉湖後,再前行一點四公里來到源頭。兩個山嶺外還有另一條耶頗(Yepo,音譯)河,從源頭到它與金通河的匯流處,長度則少了四十公尺,這讓我陷入兩難。

伊洛瓦底江是如此偉大的一條河流,流經兩千兩百公里才出海,區區四十公尺的差異又算什麼?而且兩個源頭又是這麼接近彼此。給予伊洛瓦底江兩個源頭似乎是合適的,就像一對雙胞胎,長得都一樣,只是一位頭髮多一點而已。

世界上充滿了爭論,人與人之間,或是國與國之間,爭取誰最偉大、最強大、最有力。偉大與有力的同時也應該伴隨更多的責任與義務。我們彼此可以和平住在一起,各自都可以為這偉大的世界做出貢獻。金通河與耶頗河這兩個雙胞胎就是最完美的比喻,它們與上百條、上千條的河流一起成為偉大的伊洛瓦底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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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格拉源頭湖 ↑ 二○一七年十月,香港(中國)探險學會團隊行經伊洛瓦底江的金格拉源頭湖,向一點四公里之外的新源頭邁進。
馴化水獺捕魚 ↑ 一九八五年在四川合江縣考察長江時,發現漁民馴化水獺來捕魚,而且是當地長達數百年的悠久傳統。
藏式木橋 ↑ 位於青海省囊謙縣瀾滄江上游的藏式木橋已十分罕見,雖久經風霜卻仍屹立不搖,顯現藏人智慧。
白塔群 ↑ 達那寺坐落在雲深不知處的高山縱谷裡,外人不易到達。左上方的白色建築為該寺的格薩爾王大將白塔群。
達那寺 ↑ 出家的藏族阿尼騎行於達那寺,該寺屬於藏傳佛教的噶舉派(俗稱「白教」),是西藏最古老的寺廟之一。
從西藏前往不丹邊境的路上 ↑ 從西藏前往不丹邊境的路上,白雪皚皚的高山顯得宏偉壯闊。長達五十年的探險之路,黃效文始終秉持初心,不僅探索世界的未知,也記錄、保存珍貴的文化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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