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世界】 烏干達難民營 烽火連天的苦難記憶

撰文.攝影/Antonino Condorelli

道太陽此刻高據天頂,熾熱的陽光照射在沒有柏油鋪面的道路上,這些如腸子般彎曲的道路切開森林,連接阿魯阿(Arua)的小型機場,直到烏干達最北端的村莊。在這條不受管束的漫漫長路上有瘋狂的騎士出沒,他們被當地人稱為「boda boda」,沿著泥土路提供村莊之間的計程載客服務,從不理會道路先行權或乘客安全,不管搭載兩人、三人,甚至五個人。

馬路兩側的露天市場販售各種商品:芒果、雞肉、百香果和烤玉米等,其他的當地菜餚則由穿著繽紛服裝的婦女,利用火盆和臨時廚房現場製作,她們任憑孩子在危險的馬路邊玩耍,完全不擔心討厭的「boda boda」。疾駛而過的越野車輛揚起紅色粉塵,很快就變成阻礙視線的惱人塵霧。

經過三個小時的漫長車程,我來到烏干達北端阿魯阿區的伊姆維皮(Imvepi)難民接待站。長達二十年的交戰期間,這裡曾是聖主反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領袖約瑟.柯尼(Joseph Kony)對抗烏干達政府的前哨基地,如今的阿魯阿與西尼羅河區,已經是烏干達最貧窮的地區。

一九八六年,約有兩百萬烏干達人大舉遷入,尤其是阿秋立(Acholi)族、盧格巴拉(Lugbara)族和卡夸(Kakwa)族,他們逃離現今隸屬南蘇丹的區域,遺留下來的房屋和村莊往往成為柯尼叛軍的躲藏處,或是財產。現在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南蘇丹人到達並要求庇護。據估計光是比迪比迪(Bidi-Bidi)難民營就收容了超過二十七萬人,而伊姆維皮難民營則收容了十一萬人。這些數字顯示,南蘇丹正在發生全非洲最大的人道與遷徙危機,其嚴重程度名列世界第三,僅次於敘利亞和阿富汗。

赤道緯度的炎熱令人難以置信,流汗也無濟於事。難民接待站外,卡車剛卸下新抵難民的個人財物。大廣場上堆滿床墊、毯子、黃色水桶,以及少數其他物品和大量希望,司機等著回頭去接南蘇丹邊境的其他流亡者。接受聯合國難民署人員訪談的難民婦女和兒童表示,他們出走的主要原因是:整體的不安全感、難以取得食物和基本公共設施、暴力、扣押、強暴,以及政府軍和反抗軍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

在這個安全的所在,難民遠離了自從二○一三年開始肆虐南蘇丹的內戰,他們期待在登記後被送往其他營區。皮膚如絲緞般光滑的婦女,以及雙眼明亮如燈的兒童排在無止盡的隊伍長龍中,等待接受醫療協助、食物或者是心理輔導。接待站的規畫方式猶如一座大型機場。長木架上披覆印有聯合國難民署標誌的防水布,讓工作人員和難民免於烈日的曝曬,和這個時節偶見的降雨。進行登記或健康檢查的過程中,長長的色帶構成排隊的走道。兒童優先接受評估,確認他們的成長狀況,萬一發現營養不足,便立即採取措施以恢復他們的健康。相同的評估程序也施行於母親和少數獲救的男子。

內戰導致人民顛沛流離

依照烏干達政府的難民政策,難民可以享用公共衛生與教育資源,在該國境內自由移動,以及與大方提供土地設立難民營的當地社區比鄰生活。作為回報,百分之三十的人道救援資源會轉讓給這些社區。一旦完成登記手續和健康檢查後,難民會分到一塊地,用來建造自己的家園,通常是一間小木屋。這塊地也可作為菜園,正因如此,許多難民已在伊姆維皮、比迪比迪和基爾揚東戈(Kiryandongo)難民營安身立命。

在伊姆維皮,距離接待站幾公尺外,我穿梭於樹叢、酷熱和泥土間,感覺受到監視。原來是約瑟芬打從遠處盯著我看,我順從某種心電感應回望她。她站在一間用木材和棕櫚葉搭建的小屋旁,屋頂披覆印有聯合國難民署標誌的白色防水布。

約瑟芬懷中抱著嬰兒,我走向前,問她一些問題。她笑得相當靦腆,露出整齊的牙齒。她不會說英語,所以她的六個女兒之一的克莉絲汀現身幫忙。現年十六歲的克莉絲汀原本還在南蘇丹上學,但因為戰爭的緣故,不得不離開。我問她是否願意說出她們家的故事,她笑著望向母親,像在請求許可。

兩人用她們自己的方言咕噥交談,不久之後克莉絲汀開始娓娓道來,說起某天晚上她的父親約翰被一群武裝分子挾持,從此再也沒有回到家。「假如我們繼續留在那裡,必定會有相同的下場。我們很害怕,經過幾天的研究調查,決定收拾全部家當。」克莉絲汀負責翻譯,而她的母親用母語接著訴說:「帶著一些水罐、餐具、煎鍋和希望,前往烏干達找尋美好事物。我們走了老遠的路才到達邊界,然後巴士將我們接來這裡。」克莉絲汀變得悲傷,低聲和弟弟們說話,我問她對未來有何打算,她的回答直接且真誠:「我想回去上學,我想要讀書,我要弟弟們也讀書。」靠近克莉絲汀家的街道另一邊,有一名女子揮舞她的大砍刀向我打招呼。她笑著說她沒有不良意圖。等到我靠近時,我發現寬闊的刀身上刻著她的名字。

揮著砍刀的莎迪亞於二○一六年十月隻身抵達伊姆維皮。她在戰爭期間失去了一切,並不願多談往事。她只認識英文單字裡的「強暴」一詞,並困難地把它唸出來,這個字包含了你所能經歷的一切痛苦。如同莎迪亞,在家鄉或前往烏干達途中,各個年齡層的女人和女孩都成為暴力的受害者,往往遭到一般罪犯、叛軍或政府軍士兵的伏擊,他們不假思索地用武器對付這些不幸的女子,予取予求。莎迪亞想談別的事情,她帶我參觀她的家,透過手勢和鄰居的協助,莎迪亞得意地述說她如何搭建這間房子:「這是用我自己的雙手蓋出來的,靠著它的幫忙。」她亮出大砍刀。

我還有時間搭乘越野車輛前往其他營區。樹蔭下有些男孩在做木工,可能在搭建自己的房子。他們也是隻身來到這裡,沒有家人陪伴,音訊全無。十九歲的伊曼紐爾和同伴在玩紙牌,他說他與家人走失,不知道他們的下落,不過他清楚記得父親死在丁卡(Dinka)族的刀下。丁卡族支持的南蘇丹總統薩爾瓦.基爾.馬亞爾迪特(Salva Kiir Mayardit),自二○一三年起開始與努爾(Nuer)族出身、被逐出政府的前副總統里克•馬查爾(Riech Machar)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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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姆維皮難民接待站 ↑ 卡車抵達伊姆維皮難民接待站後,卸下南蘇丹難民的個人物品。
木材和棕櫚葉搭建小屋 ↑ 約瑟芬一家六口住在用木材和棕櫚葉搭建的簡陋小屋裡。
靠勞動換取報酬 ↑ 比迪比迪難民營收容了二十七萬人,是全球最大的難民營。儘管有物資救助,難民們仍希望靠勞動換取報酬,如裁縫、修理摩托車、研磨穀物。
學習是多數難民的願望 ↑ 基爾揚果戈難民營的孩童正在閱讀,即使生活困頓,學習仍是多數難民心裡的願望,也是國家未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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