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現場】印度水壩 當發展遇上環境保育

撰文.攝影/Adriano Valerio Marzi

從一九四七年脫離英國殖民統治而獨立後,喀什米爾一直夾在印度與巴基斯坦兩國的激烈角力中。曾引發四次血腥戰事的土地爭端,如今移轉到水資源問題上:誰控制了喀什米爾,就能任意啟閉鄰國的水龍頭。

印度河及其支流發源於喀什米爾山區,迷宮般複雜的水道光是在巴基斯坦旁遮普省就養活了將近五千萬人。這些河流不僅供應兩國農田灌溉所需,也逐漸成為越來越重要的電力來源。印度將大把籌碼押在水力發電的開發,根據印度政府的規畫,水力發電可望應付該國多達四成的電力需求。數十座水壩沿著喜瑪拉雅山脈興建,喀什米爾地區激增的水力發電廠——根據最近的估計,新廠數量超過六十座——正在升高印度與巴基斯坦之間的緊張態勢。

水資源戰爭一觸即發

美國參議員約翰‧凱瑞(John Kerry)所提出的《防範南亞與中亞地區水資源戰爭》(Avoiding Water Wars in Southern and Central Asia)報告指出,目前沿著印度河支流傑赫勒姆(Jhelum)河、薩特萊傑(Sutlej)河與奇納布(Chenab)河興建中的新水壩,最終可能截斷供應巴基斯坦農業需求的八成水源。全球暖化問題讓局面更惡化:根據荷蘭的某項研究,到了本世紀中期,印度河水量恐將因為喜瑪拉雅山的冰河溶解而減少達百分之八。

一九六○年在世界銀行的居中調解下,印度與巴基斯坦「本著善意與友好的精神」簽署了《印度河水協定》(Indus Water Treaty),構成該協定的十二項條款規範了喀什米爾地區的水資源權利。三條東部河流——比亞斯(Beas)河、拉維(Ravi)河與薩特萊傑河——的控制權劃歸給印度,而三條西部河流——印度河、奇納布河與傑赫勒姆河——則歸屬巴基斯坦。

事實上,這六條河流的起源段全數流經印度喀什米爾山谷,這正是為何自從上世紀的九○年代初期開始,新德里政府一直在研究《印度河水協定》的條款,以便也開發屬於巴基斯坦的河流。

「我們無意截斷或減少流入巴基斯坦的水量。」印度的印度河流域專員阿蘭岡南薩(G. Aranganathan)宣稱。儘管新德里政府試圖向國際社會保證,通過水力發電廠的水會全數回到河道裡,但在巴基斯坦,這個熱議的問題正在助長反印度的宣傳活動。二○一○年,旁遮普省農民在激進分子薩伊德(Hafiz Saeed)的帶領下,群起走上拉合爾街頭抗議「印度的水資源恐怖主義」。巴基斯坦前三軍情報局長古爾(Hamid Gul)呼籲政府「展現決心,炸掉印度的水壩」。甚至有報刊趁著這波仇恨的情緒,警告印度:「水資源問題可能引發新戰爭,甚至是核子戰爭。」

巴基斯坦官方似乎不願屈服於極端分子的挑釁,儘管長期的外交折衝並未達成實際成效。巴基斯坦向國際組織申訴印度違反《印度河水協定》的聲請屢屢被駁回;世界銀行已同意印度在傑赫勒姆河興建巴格里哈(Baglihar)水壩的要求,而海牙國際仲裁法庭(International Court of Arbitration,ICA)的最終判決也承認,印度有權在傑赫勒姆河支流完成吉薩岡戈(Kishanganga)水壩的工程。該項建設可望於數月之內峻工且開始啟用。

水庫摧毀古文明及生態

除了巴基斯坦的反對,吉薩岡戈水壩的興建在印度也遭致批評。該座水壩目前已完成百分之八十,座落於偏遠遼闊的古利玆(Gurez)區。吉薩岡戈河的水將經由地下涵管輸送到位於克勞波拉(Kralpora)村上方的電廠。水壩蓄水後將造成數十個村莊被淹沒,其中包括古老部族達爾德—辛那人(Dard-Shina)的居住地,為此印度政府準備支付比班迪波拉(Bandipora)肥沃田地更高的土地徵收補償金。遷移達爾德—辛那人可能導致千年的古老文化失傳,對印度文化造成難以估計的傷害,因為該族屬於古利玆早期亞利安移民最後的後裔,再者,梵語據信源自於辛那語。即將被淹沒的地區包含若干極具考古價值的場址,例如契拉(Chila)擁有數以百計的古代文字碑文,還有坎札萬(Kanzalwan),據說是舉行最後一次佛教徒集結的地方。

自從一九六三年印度總理尼赫魯啟用印度的第一座大型水力發電廠以來,時間已經過了五十多年。坐落於薩特萊傑河的巴克拉(Bhakhra)水壩,在當時被宣稱為「現代印度的聖壇,像吸引信徒前來的印度教寺廟、錫克教謁師所(gurdwara)或者伊斯蘭教清真寺。」尼赫魯的計畫預見水壩將提供印度家庭用水、農田灌溉以及國家工業化的動力。根據「南亞水壩、河流與人民網」(South Asia Network on Dams, Rivers and People)的說法,此後印度興建了五千餘座水力發電廠,損失極大的森林覆蓋,估計共撤離六千萬人。

除了破壞喜瑪拉雅山生態和居民生活,印度水力發電工業還存在效能不彰的問題。根據「南亞水壩、河流與人民網」的說法,九成的印度水力電廠無法維持計畫中的發電量。最近二十年來,印度水力發電廠數量雖以百分之五的年平均率成長,但發電效能卻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二○一五年完工的新電廠使發電裝置容量增加約兩千MW(Mega Watt,即百萬瓦,發電廠的電力衡量單位),可是相較於二○一四年,發電量下降超過十六億度電。原因是雨季時易淤積和乾季期間水量不足,以致電廠往往無法運作。另一個因素是,從喜瑪拉雅山區長距離輸電到平原大都會的高損耗問題。

缺乏效能、破壞環境加上大規模強制遷移,這些與生產「乾淨」能源明顯背道而馳的事實,似乎並未讓人質疑持續增建水力電廠的正當性。即便壟罩核子戰爭的風險,也無法阻止關於水力發電在印度的強力遊說活動。電廠的利害關係人有九成是國營公司,包括最重要的國家水力發電有限公司(NHPC)、東北電力有限公司(NEEPCO)和SJVN有限公司,因此能獲得大量財務與政治援助。為了讓這些大型水力發電廠被列入再生能源的來源(目前僅限於二十五MW以下的電廠),印度在外交上下功夫,以取得著眼於「綠色」能源的資金和國際利益。這些資金由世界銀行、亞洲開發銀行、各種國際銀行和私人投資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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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路表達抗議 ↑ 雖然印度政府支付高額徵收補償金,班迪波拉村民仍封路表達抗議。
特里水壩 ↑ 盤踞恆河上游的特里水壩名列世界最大水壩之一,因其興建淹沒了四十二座村莊,迫使十萬人遷移,也讓此段河川如一灘爛泥。
瑞詩凱詩村更形孤立 ↑ 瑞詩凱詩村的居民因特里水壩的興建更形孤立,且面臨土石滑動及取水不易的困境。
避暑勝地 ↑ 印度斯利那加(Srinagar)城位於喀什米爾谷地,此避暑勝地很可能因周遭河川大肆築壩而遭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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