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思熙
戰疫
人類正在進行一場「戰疫」，一場戰況慘烈，異於尋常戰役的「戰疫」。
截至目前，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在這場「戰疫」中，似乎節節敗退。行蹤飄忽的SARS病毒「以小搏大、以暗襲明」，成功的利用「無形無色、無聲無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隨人聚散，隨物飄移」的屬性，以「借力使力、藉人傷人」的戰術，不僅攻陷了人類的身防，更蹂躪了人類的心防，人性的弱點在它的強打猛攻下現形了，《孫子兵法》中所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境界，它幾乎快達成了。
現在人類幾乎已到了「聞煞喪膽」，「望煞披靡」，「風聲鶴唳，草木皆煞」，人人自危的程度了。SARS病毒已經輕易地把戰場擴大了，把戰線拉長了。它已不是某一個地區的病毒了，而是每一個人的病毒了。它的主戰場已不再是某一洲、某一國、某一省、某一縣的戰場了，而是在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落的戰場了。面對這樣一個「望之在前，忽焉在後」，刁鑽難防，蠻橫難擋的病毒，人類對它仍然所知有限，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人類在這場戰疫中，既不能知己，又不能知彼，豈能不防線失守、陣地淪陷，一敗塗地，潰不成軍呢？
殷鑑
其實打開人類發展史，我們不難發現：人類也是好鬥成性的動物。千百年來，人類與天爭，與地爭，與動物爭，甚至人與人爭，大小戰役年年不斷、月月不斷、日日不斷，嚴格的說：人人都是身經百戰，都是沙場老將。只不過人類總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只精於人類彼此之間的算計與殺伐，於是國家與國家爭，民族與民族爭、宗教與宗教爭、階級與階級爭、政黨與政黨爭、派系與派系爭，大家爭得昏天黑地，彼此鬥得日月無光，不顧大敵當前，只顧爭權奪利，不知大難臨頭，猶爭意識形態，這種勇於內鬥，怯於外鬥的行徑，實在可悲可嘆，可憐可笑！
人類平時總會說：「殷鑑不遠」。但事到臨頭，又總是忘掉歷史的殷鑑。人類和病毒作戰不是自今日始，SARS病毒也不是第一個威脅人類生命的病毒，數千年來人類和突如其來的無名病毒作戰已不知凡幾，但每次作戰總是重蹈覆轍；總是不能記取教訓；總是學不會互助互愛；總是用驚慌恐懼，自毀脆弱的心防：總是用冷漠猜疑，助長病毒的力量。每一次傳染性病毒對人類發動全面攻擊時，人性中最污濁、最晦暗的那一部份總會一一現形；而人性中最聖潔、最光輝的那一部份也總會即時顯現。
疑懼
於是，一場人類心靈病毒的戰疫，緊跟人類抵禦外侵病毒戰疫之後開打了，病毒利用晦暗、污濁、自私、怯懦的人性，為它搖旗吶喊、擊鼓助威，虛張聲勢，坐收「攻心為上」的漁利。而人類在怯懦、自私的晦濁人性與大舉來犯的病毒的裡應外合下，張惶失措了，恐慌畏懼了，自亂陣腳了，人人自危了。
於是，為求自保，相互猜忌；為了活命，彼此冷漠。
於是，心防潰堤了；人心渙散了；親情蕩然了；法治無存了；社會失序了。
於是，趁火打劫的有之；藉機圖利的有之；乘勢鬥爭的有之；無理取鬧的有之，無奈自殺的有之；鬥狠滋事的有之。
於是，謠言滿天飛；小道消息取代了正確的資訊；耳語活躍；信心漸減，失望漸增；忍耐漸減，無奈漸增；好話漸減，惡言漸增；互信漸減，互批漸增；沈默漸少，抱怨漸增；和氣漸少，戾氣漸增。
於是，整個社會發燒了；衛生防疫部門喉痛了；新聞媒體也咳聲連連了，人性的病毒從四面八方擴散，滿天飛舞，並快速蝕噬人類健康的心靈了。
於是，人類未受病毒嚴重侵襲之前，心靈已先受其害，恐病症、憂鬱症、疑心症、幻想症、疏離症一一出現了，政府體制酸軟無力，社會機制面臨癱瘓，這不就是SARS病毒的典型症狀嗎？
冷漠
台灣，我們朝夕相處，須臾不離的台灣，現在不就是出現這種症狀嗎？我們可愛的台灣染病了，而且病情不輕。就像十四世紀薄伽丘在《十日譚》中對在黑死病襲擊下的義大利佛羅倫斯城所作的描述：
浩劫當前，這城裡的法紀和聖規幾乎都蕩然無存。……到後來，大家你迴避我，我迴避你，街坊鄰舍誰都不管誰的事，親戚朋友幾乎斷絕往來，即使難得說幾句話，也離得遠遠的。這還不算，這場瘟疫使得人心惶惶，甚至哥哥拋棄弟弟，叔伯拋棄侄兒，姐妹拋棄兄弟，妻子拋棄丈夫，都是常有的事。最傷心也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連父母都不肯目顧自己的子女，子女也不肯關懷自己的父母。由於這場猛烈的瘟疫，由於人對病人抱著恐怖的心理，不肯出力照顧或根本不管。……
這不是現在台北的寫照嗎？六、七百年前佛羅倫斯傳染病籠罩全城的恐怖歷史，在台北重現了，人性的弱點似乎不分中外，無別古今。可是相較於同樣飽受病毒威脅的新加坡、香港、中國大陸、加拿大、美國等地，台灣似乎脆弱得多了。
台灣標榜了民主，卻忽略了法治；強調了自由，卻忽略了自制；要求了權利，卻不盡義務；苛責了別人，卻不自反省；重視了私利，卻藐視公益。這就是為什麼SARS病毒橫掃全球，唯獨台灣失控失序，雜亂無章的原因。
醒悟
對抗像SARS這樣的病毒，目前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圍堵它、遠離它、擺脫它、弱化它、控制它。而想圍堵它，就先要堅強信心，鞏固心防；想遠離它、擺脫它，就先要寬容互諒、扶持互助；想弱化它、控制它，就先要彼此同心，相互關愛。所謂「道長魔消」，正氣高漲了，邪氣就銷跡了，大家團結一致，安危與共了，病毒就無由趁虛而入，難以藉人傷人了。
所以，面對SARS病毒的強攻猛打，我們的自保與自處之道，就是謙沖自牧；就是自愛愛人；就是敬天畏地；就是潔身自衛；就是修心自省；就是行齋戒以養慈悲；就是去無明以生智慧，唯有人人能從人性的迷惑中醒悟，從貪瞋痴慢疑中出離，才能快速遠離病毒，消弭災難，擺脫SARS的一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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