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報導】再訪農村 苗栗水褲頭時代的追尋

撰文/陳淑華
攝影/邱德雲

稻機轟隆隆地來回駛過,沒多久與稻稈分了家的金黃稻穀就如瀑布般嘩啦啦地倒滿一整貨車。十二年前,七十一歲的邱德雲奮力地爬上一、兩公尺高的貨車拍下了這一幕時,後方遠遠的高架道路正在施工。這樣充滿現代化場景的農村,十多年來持續入鏡,對照他二、三十歲時拍下的一張又一張農村景象,不僅讓苗栗客庄生活從時代的變遷中浮現,也濃縮了一頁台灣農村的滄桑……。

出身苗栗農家的邱德雲,小學五六年級,還是日本人統治台灣的時代,黃昏,當他坐在田唇(埂)等下田的父兄返家時,常聽到父親為了將一整年辛苦收成的稻穀大半繳給殖民政府而嘆息,台灣改朝換代,原本以為從此有多少稻穀就可以賣多少,結果父親的希望卻還是落空了。

快門下的真實農村生活

一九五○年以後,政府雖然陸續推動「三七五減租」與「耕者有其田」,讓佃農們翻身,但在「肥料換穀」的制度之下,政府以高價的肥料換取低價的穀子,農民還是無法自由買賣,而得不到應有的報酬。由於自小感受到農民的苦,一九五○年代末,因緣際會拿起相機開始拍照的邱德雲,雖置身在沙龍畫意攝影當道的時代,卻不知不覺將鏡頭對準生活周遭田間的勞動者。

稻束一把抓來割下,接著有人打穀讓稻穀脫穗;打穀的桴桶(脫穀機)滿了,入袋或入籮的動作也開始上演,一旁脫了穀的禾稈也有人接手整理紮成束,以便日後堆稈棚。當時每到稻子黃熟,稻穗低頭的季節,從苗栗市鐵道旁,邱德雲家夥房(三合院)走出去,無論是眼前加里山下,後龍溪沖積的大片河谷平原,或者朝西邊崗稜如浪湧般的丘陵地走去,走進南勢溪造就的一處處狹小河階地,都可以看到如此緊工的割禾情景。

谷地間不大的田,可能動員全家大小就可以完工,田大一點的,又請不起工的人家也只能靠左鄰右舍的力量以換工的方式度過去。在割禾季節來臨前,大家事先商量好,然後按順序一家換一家地割下去。常常四五人割禾,兩人一組打穀,一旦開始作業總見兩組交替打著,還有清理桴桶的禾葉與稻穗,或者紮禾稈、扛穀袋、挑米籮的也要兩、三人,如此的割禾隊伍,少不得也要十來人。儘管他們一天的工作量,換做三、四十年後登場的割稻機,只要一、兩個人手,兩、三個鐘頭就可以完工,但在他們所處的年代,就是要如此地付出,一個人力也少不得、一個工時也馬虎不了,最終才有收成。

穀子挑回禾埕(三合院的廣場),繼續的是曬穀的工作,要將溼穀曬乾,得讓每粒穀子受熱均勻,耙平又堆攏的工作便不斷上演,一天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次,還得連著三、四天,才能大功告成。過程中就怕下雨,天氣一有變化,就得趕緊堆攏取來禾稈一層一層地蓋住;或者夏天來一陣西北雨,來不及收完,但傾盆大雨已到,不過未收完,大太陽又已露臉,只見禾埕上東奔西跑的人們,渾身溼透,不知是汗水、雨水或是淚水;又或者雨下個不停的時候,眼看穀子要發芽了,最後也只能勉強升炭火烘乾,能搶救多少就算多少,這心情的起伏折磨,都不是割稻機的時代,將一貨車的穀子直接開進工廠用機器烘乾的人所能體會。

溼穀要曬成乾穀,割禾後打完穀剩下的禾稈,紮好了也要堆在田間曬乾,曬禾稈的心情也好似晒穀,落雨前,大人小孩都來搶著拖禾稈,以免壞了堆稈的大事,一座稈棚的堆成雖說只要一天,但也要合數人之力,有扛有擲有疊。稈棚一旦堆成了,日後蓋泥磚屋(土埆厝)時,不怕少了以切碎的禾稈和黏土壓成的土泥磚,也不用擔心找不到鋪屋頂的材料;更不愁家裡耕牛的糧草不足;禾稈也可做堆肥滋養土地;做草鞋、結草繩時更少不了它們;而曬穀遇雨時,從稈棚底下抽出的禾稈不就派上用場成了遮雨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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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牛犁田 ↑ 苗栗農家,六月割完稻就要用水牛犁田翻土鬆土,為下期稻作做準備。
扛木頭補貼家用 ↑ 山多田少之處,甚至無田也無山可墾園,但依然能上山幫燒火炭的業者扛木頭,掙錢補貼家用。客家婦女心頭那點卑微的希望,有著可撼天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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