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ㄟ社區】共生新世界 司馬庫斯部落營造

撰文/居芮筠(經典雜誌撰述)
攝影/劉子正(經典雜誌攝影)

午八點,起床好一陣子的太陽這會兒才真正甦醒,替位於新竹縣尖石鄉海拔一千六百公尺的司馬庫斯部落,披上一層暖意。在擺設各式各樣木雕的廣場上,部落族人陸續聚集,不少人穿著高及小腿腹的雨靴,顯然為接下來的勞動做了準備。

司馬庫斯部落議會(Tnunan)總幹事優繞.依將,以「平安」問候大家之後,取出會議程序單,開始報告今日的工作分配。最後,眾人齊唱泰雅族的「小米播種歌」來結束晨會,再各自前往農田、民宿或餐廳工作。日復一日,將近一百五十位左右的族人,過著按部就班的集體生活。這樣的模式,他們稱之為「合作共生」(慣稱「共同經營」),由此形成的組織為部落議會。

今天,邱毓娟輪到砍草。她和幾位婦女或徒手或拿鋤,俐落地將部落一隅的雜草清除。她說,婦女分成兩組,輪流負責餐廳和民宿的工作,若需要除草,再撥一部分人來做,其餘留守原崗位。男子則分成三組,平時負責植樹、整地和修繕等工作,遊客較多時也會協助餐廳和民宿。擔任幹部的族人,則視自己的能力和意願,再由部落公議決定。

加入部落議會的族人,共享部落的土地、農作物和觀光等收入,也共同分擔部落所有工作。月領一萬四千元,其餘開銷如醫療、交通、孩子就學和外地食宿,都由部落負擔,婚喪喜慶和建屋也都有補助。同時,部落議會建立了請假和懲處制度,對於酗酒尤其嚴格,凡工作中喝酒者,當月薪資全數沒收。

對台灣原住民酗酒、頹敗的刻板印象,在這個僅存二十八戶的小聚落裡,幾乎不著痕跡;再立上醒目的「無菸社區」木牌,強烈宣示司馬庫斯是「上帝的部落」!對篤信基督教的司馬庫斯族人而言,承接上帝的恩典,似乎比他們在二○○三年獲得原住民社區總體營造第一名,來得重要且踏實。

或許是因為,這份恩典,讓他們的生命,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新竹內灣開車上山,得繞過無數個急彎、斷崖、坑洞、碎石坡,直到路的盡頭,才抵達司馬庫斯。這個過去被世人遺忘的角落,曾有好長一段時間,徘徊於文明之外。夜幕低垂,街燈散發出來的光芒,點亮在一九七九年以前尚未通電而被喻為「黑色部落」的後山地帶。道路,也遲到了。司馬庫斯唯一的聯外道路在一九九五年方才通車。

早年,族人得揹著烘乾的香菇,走上兩天的時間,到內灣去交易。回程再馱著包括電器在內的日常用品,步行三天返家。生活大不易。土生土長的阿黛.古麥說,早期沒有人願意來這裡,其他部落的人甚至會恐嚇不乖的女兒:「妳如果再不聽話,就把妳嫁到司馬庫斯!」交通的不便、經濟活動的低迷,一度也造成人口嚴重外流。

從沒落到共生

相傳司馬庫斯的祖先起源於南投地區,後來因人口漸密而向外遷徙,越過大霸尖山,沿著塔克金溪,落腳於此。僅管困頓,留守家園的後代族人,仍努力從祖先的土地裡挖掘希望。受到台中梨山和桃園拉拉山的啟發,部落改種高冷蔬菜和溫帶水果,盼這些高經濟作物能說服政府開路。但,水蜜桃小有名氣了,路,仍遠在天邊。

直到已故頭目倚岕.穌隆做了一個夢,夢中祖先告訴他,司馬庫斯也有如拉拉山的巨木,未來也能蓬勃發展!

巨木群找到之後,路也理所當然地通了。司馬庫斯成為新竹縣的觀光寵兒,週末假日遊客川流不息,族人回流,一間間的民宿應聲而起。原以為終於麻雀變鳳凰,從此躍上枝頭、名利雙收;殊不知,這塊利益的誘餌,卻讓部落再度墜入長達七年的深淵。

從一九九三年至二○○○年,各家民宿為了爭奪客人,利字當頭,雖具親屬關係卻鬧得水火不容,甚至削價競爭,造成手足情感和經營品質兩敗俱傷。

為了讓司馬庫斯能永續經營,倚岕又做了一次夢,但這回是他告訴自己,須重整部落,帶領族人通往一個美麗境界。在無數的會議之後,倚岕率先捐出自己的三棟民宿作為公共財產,打動其他族人一起付出,為共同經營奠下基石。

在販售紀念品與乾糧的部落補給站裡,倚岕的遺孀吉娃斯正在編織泰雅手環。她去年九月才與罹患肺腺癌的先生永別。憶起共同經營的初創,歷經風霜的吉娃斯緩緩地吐露:「其實當時積蓄也不多,而且都投入蓋民宿了,工作很辛苦,卻要將成果分給大家。」反對的聲音,在部落裡並不少。但先生的一句話,倒也撫平了不滿的情緒:「我們離開世上,也帶不走那些財產。」

吉娃斯娘家在塔克金溪對岸的新光部落,與司馬庫斯同屬泰雅族支系、仰賴巨木資源、經營生態旅遊,差別在於新光部落是各家獨立經營。雖然多少在意為共同經營所做的犧牲,但說起它的優點,吉娃斯倒是頗為肯定:「去年颱風過後,通往巨木群的道路受損,新光部落的人幾個月後才整理,我們一個禮拜就修好了!這裡的事都一起做,比較有力量。」

在外人眼裡,司馬庫斯的「合作共生」似乎十分左派和具革命性,但其實「共享」一向是泰雅族傳統規範Gaga中的文化精神。優繞長老說:「不管是誰抓到一頭山豬,一定要分給部落所有的人。」早期交通不便、出入部落耗時,「在內灣買十斤豬肉,回部落沿途分享,到部落剩下一斤是很正常的事!」優繞藉題發揮原住民的幽默。

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助理教授黃國超,自學生時期參加耕莘青年山地學習工作團,就與泰雅族朋友結下不解之緣,他也舉例:「泰雅族有共食的傳統,不論有沒有血緣關係,大家共用一個灶,圍著它一起吃飯,同時也負有保護這個共同資產的義務。」

這項共同資產,小至一個灶,中至一個部落,大至一整片山林,司馬庫斯重拾了祖先合作共生的傳統,也決心尋回人與土地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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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部落 ↑ 深山部落司馬庫斯曾因地處偏遠而發展落後,爾後積極推動生態旅遊和園藝造景,藉由信仰支持,力求作「上帝的部落」。
焚過野草的田地 ↑ 壘薩、馬賽頭目、阿敏長老(由左至右)正在整理焚過野草的田地。
播種小米 ↑ 司馬庫斯部落議會成員齊力翻土整地、播種小米,至今仍視小米為泰雅族的生命,年年依循古法墾殖。
舞蹈課 ↑ 揉合傳統與現代的舞蹈課,司馬庫斯欲成為泰雅文化的堡壘。
祖先的歌 ↑ 晚會上,部落幹部獻唱「祖先的歌」,向遊客傳達泰雅文化觀。
竹林 ↑ 拉互依置身於祖先留下來的竹林。謹記「沒有土地,就沒有文化」的祖訓,族人透過合作共生,誓言守護傳統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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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則 留言

  1. 朱靜玲 說:

    我可以將此報導連結到fb嗎?

  2. 朱靜玲 說:

    很感動,一直覺得人真的該找出屬於自己個人的、族群的,更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我們在現在得勁體系中已經開始遺落了自己,忙碌、茫然、盲目,譖樣才能活得更像人,更溶入宇宙萬物之中呢?這…司馬庫斯令我感動!

朱靜玲 發表迴響 取消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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