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島系列】雲霓已至 甘霖未降 賽普勒斯的統一之路

撰文/陳世慧(經典雜誌資深撰述)
攝影/安培淂(經典雜誌資深攝影)

年未雨,賽普勒斯(Republic of Cyprus)或者又稱南賽,就像片風乾的橘子皮般,一片枯黃。許多對付水荒的方案陸續被提出,卻無一能徹底解決島國先天因缺乏常年盈滿的大河,以及來自南方,中、北非撒哈拉沙漠每年吹來的大量風沙,所導致的沙漠化危機。

儘管如此,在小島上的幾個大城市裡,蓬勃的經濟活動,依然每日如常進行。以年產值占全國GDP(整體國內生產毛額)百分之二十的旅遊業來說,初夏而已,傳說中愛神維納斯(Venus)的誕生地——古城帕佛斯(Paphos)海邊,已擠滿了人潮,爭看是怎樣的鍾靈毓秀,可以幻化出絕美的神祇;在阿依納帕(Agia Napa),這向來以黃金海岸著稱的旅遊勝地,無垠的潔白沙灘上,每一把藍白相間的大陽傘,都意謂著一份外匯收入。

除了旅遊業外,小島在金融業上的表現也同樣亮眼。根據《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的各國經貿背景分析,在一九六○年代的內戰前,賽國原本以農立國;戰後,南賽的國土面積雖然只剩下三分之二,但由於適逢黎巴嫩危機,南賽的農產品得以趁虛進入阿拉伯市場;加上當時的政府,採取年僅百分之四點二五的超低公司稅率,吸引了四萬餘境外公司前來註冊,光是這些人頭公司資金的一進一出間,便為小島創造出可觀的盈餘。

「這些公司中,實際上在賽普勒斯營運的,大概只有一千多家而已,」任教於賽普勒斯大學(University of Cyprus)的凱慈柯德斯(Savvas Katsikides)教授,專長為經濟社會學,他笑言過去的南賽幾乎跟「避稅天堂」沒兩樣;「不過⋯⋯」,凱慈柯德斯教授雖不諱言、卻也不忘提醒,「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名譽,但賽普勒斯的根基,確實是在那段時間打下的。」

那之後,為了加入歐盟,賽普勒斯致力於金融改革,以洗刷「洗錢中心」的惡名;即使因此而減少了這些人頭公司所帶來的收入,在二○○四年加入歐盟前,它的整體經濟表現,還是達到歐盟平均值的百分之八十六,並在加入歐盟後,國民所得迅速提升至兩萬一千一百多美元,超越了同期入盟的捷克、匈牙利、馬爾他、愛沙尼亞、拉脫維亞以及立陶宛等國家。

亮眼的經濟表現,加上當局刻意營造出旅遊天堂的形象,使得來到賽普勒斯的旅客,幾乎忘了在它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潛藏著一股巨大的集體焦慮。一如Lonely Planet新版的《賽普勒斯》一書,明明是本旅遊叢書,但作者梅瑞克(Vesna Maric)卻在前言裡提到:「沒錯,如果不提的話,沒人會主動告訴你;但如果你稍微起個頭,希臘裔的南賽普勒斯人,就會源源本本地告訴你,一個有關賽普勒斯分裂的故事。」

地中海上的搖曳扁舟

一如小島乾旱的主因源於它的地理環境,自古以來,賽普勒斯也因位於歐、亞、非交界,又擁有豐富的錫、銅、石綿等礦藏,不僅在文化上同時受到三地的薰陶,在戰略地位上,也一直是各路人馬的兵家必爭之地。從公元前的亞述、埃及、波斯、羅馬等帝國,到公元後的拜占庭、威尼斯城邦、鄂圖曼時代,周遭政權有所更迭時,小島上必也同時易主。

但不論來去之間,有過多少的宗主國在小島上駐足,小島上的居民早自邁錫尼時代,主要以希臘與部分腓尼基人為主;到了十六世紀後,又有在鄂圖曼帝國大力地鼓吹下,陸續移民而來的土裔居民。

在那段時間,希裔雖為多數,卻因擁有權力的是鄂圖曼土耳其人,希裔與土裔之間,倒也勉強取得某種奇異的平衡。只是,希、土兩裔除了種族、語言不相同外,就連在宗教上,也是南轅北轍⋯⋯。希裔信仰的東正教,屬於基督教派的一支,接受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說法;至於土裔信仰的則是伊斯蘭教,以阿拉為真主,一生必須謹守證信、禮拜、齋戒、天課、朝覲等「五功」。

說真的,像這樣的組合想要百年好合、相安無事,除了彼此包容力要夠強外,恐怕還需要一點運氣。

遺憾的是,這兩者賽普勒斯不是不曾有過,卻都太短暫、也太輕易放棄;加上歷史上,小島的任何發展,從未能自外於詭譎多變的國際局勢,是以,當統治賽普勒斯長達三百多年的鄂圖曼帝國,在一次世界大戰後漸露敗象,英國趁機一舉併吞小島之後,對小島的前途具有直接影響力的,除了希裔、土裔人民自身外,還有殖民者英國,以及背後的希臘、土耳其等三股勢力。

論面積,南北賽相加,也不過九千多平方公里,大約只有四分之一個台灣大小而已;這麼一個小小的島嶼,卻有這麼多人搶著當家作主,下場會如何,也就不難想像了。

果然,從五○年代起,當島上的希裔受夠了這種被人支配的感覺,終於掀起一股名為「意諾西斯」(Enosis,一體化,意指回歸希臘)的聲浪時,表面上,這看似他們回應希臘軍政府的招手,期待與同文同種的希臘合併,實則,從今天的眼光看來,卻是他們在歷經長久的殖民後,為了反殖民而錯下的一個選擇。

作為一群飽經流離顛沛的島民,希裔的決定原不難理解,但問題就在於,他們完全沒有顧及小島上的另一個主要族群——相對少數的土裔心情。對土裔來說,自己與希臘人既不同文也不同種,所以壓根就不相信,未來由希臘人所掌握的政權,會保障他們的利益與安全。

南北賽分裂始末

就在這種對於島的未來,有著巨大歧異的情況下,原本住在同一個島上的兩裔,彼此再也難同心。不僅如此,隨著希裔「意諾西斯」的呼聲越來越高,土裔內心的恐懼也日甚一日;按理,作為殖民國,英國原可在這時扮演仲裁的角色,協助兩裔間重建互信,可惜的是,英國的種種作為,例如隔離兩裔以避免紛爭,或者是儘量避免兩造接觸,凡此種種,非但無助兩裔裂痕的縫合,而且還只會擴大彼此間的猜忌。

一九五九年,就在英國受不了兩裔間的紛爭,終於決意放棄對小島的殖民時,臨去前,為了自己的利益,英國竟不惜犧牲小島的前途,進一步做出更大的錯誤決定。在著名的「蘇黎世協定」(Zurich Agreement)中,英國除了硬是在賽普勒斯,為自己保留下阿克羅帝利(Akrotiri)與德克利亞(Dhekelia)等兩個軍事基地之外,在「協助」小島獨立的過程中,為了討好土耳其以確保自身在中東的利益,英國在其片面擬定的賽普勒斯憲法中,先是在政府組織上,替人口僅占全賽百分之二十不到的土裔,爭取到十名內閣閣員中的三名名額,同時在國會決議席中的十席代表裡,也保留有三席。

英國人的作法,一再都讓希裔賽人,覺得他們過度地偏袒土裔。於是就在一九六三年的十一月,當賽普勒斯的首任總統馬卡李奧(Archbishop MakariosⅢ)進行一連串修憲行動,企圖削減部分土裔的政權時,此舉除了遭到土裔的強烈反彈外,全數閣員更以退出內閣表示抗議。從此,小島雖獲得了獨立,但島上的紛爭,卻才要開始白熱化。

從六○至七○年代,堪稱是小島上最為腥風血雨的十年。隨著希裔激進分子成立了武裝的游擊隊——「賽島戰士團」(Ethniki Organosis Kyprion Agnoiston, EOKA),土裔也不甘示弱,組成了「土耳其反抗組織」(Turkish Resistance Organization, TMT)。當雙方的衝突由國會殿堂進入街頭巷戰,甚至連「種族淨化」的口號也喊出時,大規模的殘酷屠殺,便不時出現在許多小村莊。

一九七四年,血腥衝突終於達到前所未有的頂點,土耳其以保護土裔為名,一舉出兵攻占了賽國百分之三十七的領土。除了將二十萬名原本居住於北賽的希裔賽人,驅逐至南賽,強迫住在南賽的土裔賽人北遷外,沿小島東部的法馬哥斯塔(Famagusta)灣,直抵西邊的卡圖皮利哥斯(Kato Pyrgos)城,一條長達一百八十多公里的「阿提拉」(Attila)線,即後來聯合國維和部隊進駐的「綠線」(Green Line),也將首都尼古西亞(Nicosia)與整個小島,雙雙攔腰斬斷,一分為二,而經過長久奮鬥,好不容易才獨立的賽普勒斯,自此,也在一夕之間,分裂為南北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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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普勒斯共和國小檔案】

  • 名稱:賽普勒斯共和國(簡稱「南賽」)
  • 位置:西亞、歐洲與北非之間,為地中海上第三大島
  • 首府:尼古西亞(綠線從中劃分為南北,是世界僅存的分裂首都)
  • 總面積:9,251平方公里(三分之一為土裔所組成的「土耳其北賽普勒斯共和國」)
  • 總人口:約80萬/北賽土裔約占26萬5千人
  • 種族:希臘裔/北賽為土耳其裔
  • 宗教:希臘東正教/北賽為伊斯蘭教
  • 語言:希臘語與英語/北賽為土耳其語
  • 貨幣:2008年1月啟用歐元/北賽通行里拉
  • 國內生產毛額(GDP):27,100美元/北賽11,8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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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聲吟唱 ↑ 北賽的伊斯蘭信仰受土耳其影響,屬蘇菲派支流,念經時高聲吟唱。
經濟蕭條 ↑ 僅獲土耳其承認的北賽,除了政治孤立,經濟也一片蕭條。
復活節 ↑ 靜夜燭火,點點是虔誠祝願。復活節的夜晚,南賽古城帕佛斯的民眾,幾乎傾城而出湧上街頭,為自己、家人,也為賽普勒斯的未來遊行祈福。
庫里昂岬灣 ↑ 湛藍的天空下,小城庫里昂(Kourion)的岬灣,仍因乾旱而形同不毛之地。
廢墟牆 ↑ 「世上唯一的好土耳其人,是死掉的土耳其人。」綠線上的某個廢墟牆面,希裔如此塗鴉;迄今,他們仍視土耳其為兩賽統一的最大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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