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左右意識的背後力量

撰文/王思熙

有自由意志」,千百年來都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就是因為人有自由意志,才顯得人類的高貴與偉大,「自由意志」儼然成為人類的特質與珍寶。

「自由意志」是指自己思慮之後對某事所做的選擇與決定,其間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擾與影響,完全出於自己當下的抉擇。

但人果真有所謂的「自由意志」嗎?人的選擇與決定,果真是自己不受任何因素干擾所做的自主性選擇嗎?神經科學家實驗的結果,似乎不認為如此。

德國神經科學家海恩斯(John-Dylan Haynes)認為,通常人在使用左手或右手推壓按鈕的實際動作,是由「意識」在大約一秒前所做的決定。但研究團隊的實驗結果卻發現:「從腦部活動模式來看,似乎早在七秒前即可預測後果,換句話說,在受試者開始想要做決定之前,腦部早就已有了定見。」

海恩斯指出:「各位或許會認為是自己決定了早上喝茶還是喝咖啡,其實,在你意識到要喝茶,還是喝咖啡之前,決定早已形成了。」

這樣的結論確實讓人感到困惑與不安,如果我們的「自由意志」不是真正的「自由意志」,而是背後還有一個主使者,它悄悄地牽動著我們的意識,我們只是被意識背後的「藏鏡人」所牽動,這樣的事實,我們怎能接受。就連做這項實驗的海恩斯也說:「假如我根本不知道意志何時出現,有何決定,怎能稱得上是『我的意志』呢?」

海恩斯的困惑或許也是我們的困惑,海恩斯的不安或許也是我們的不安。海恩斯困惑於如果自己的意志不是「自由意志」,那麼我們還有「自由意志」可言嗎?如果我們的意志不能自主掌控,那麼又是由誰在背後掌控呢?如果我們的意志受到另一個力量在背後操控,那麼我們不就是完全沒有自由意志,不就是完全被操控的傀儡嗎?這就是海恩斯惶恐與不安之處吧!

其實,早在二千多年前,佛教就有「八識」之說,或許可稍解這些困惑。所謂「八識」,就是除了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之外,還有末那識、阿賴耶識。前六識稱為「根識」,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對色、聲、香、味、觸、法六塵而產生的六識。第六識「意識」是我們做判斷或計畫的「工作」識。至於「末那識」是執持「我」的「執取識」,因為有「我」的執取,所以會產生各種無邊無盡的煩惱。而「阿賴耶識」又叫「藏識」,是最為深層的識,所以有時也稱為「根本識」。「阿賴耶識」既叫做「藏識」,顧名思義,其功能就是收納訊息並加以儲存、處理與轉化。我們剛才所說的操控「我的意識」的背後「藏鏡人」就是「阿賴耶識」。

誠如一行禪師所說的:「藏識(阿賴耶識)在沒有『意識』參與的情況下運作,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許多計畫與決定。」例如:當我們去百貨公司選購帽子或襯衫時,我們以為我們是「自由意識」去選擇我們想要的東西;以為我們是一個自由人,正在使用我們自己的「意識」去選擇喜歡的物品。但那只是一個假象,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早就已經在「藏識」中決定了。

換句話說,我們所謂的自由意志只是個假象,「藏識」才是背後主使的「藏鏡人」,它支配著我們的意識,牽動著我們的喜怒哀樂,我們所謂的「自由意志」,根本就是「藏識」的俘虜,是「藏識」所支配的傀儡。

就像電腦的原理一樣,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識,蒐集了資訊,輸入到「藏識」裡,藏識就像電腦的記憶體與處理機,它平時不會在螢幕上顯現,只有在你想運用它,動手操作時,才會出現在螢幕上。意識就像螢幕,藏識就像硬碟。螢幕不能單獨顯現資訊,是硬碟的記憶體讓它顯現資訊。如果硬碟裡所儲存的資訊都是正確的,都是善的、美的、真的,你透過螢幕取出的資訊,也是善的、美的、真的。反之,你所儲存的資訊都是惡的、醜陋的、虛假的,你取出來的,也是惡的、醜陋的、虛假的。

因此哲學家才說「播種思想的種子,你會收割行為;播種行為的種子,你會收割習慣;播種習慣的種子,你會收割個性;播種個性的種子,你會收割命運。」不過,與其說:「運命掌握在自己的意志中。」倒不如說:命運操控在最深層的「藏識」中。「藏識」不是無中生有,它是行業的累積,如同一粒種子,藏納著生命長久積累而成的基因與訊息。這些基因與訊息,構成了生命的趨向密碼,左右了生命的出生、成長、開花、結果與死亡。有怎樣的基因與訊息密碼,就會有怎樣的生命。生命的幸與不幸,命運的好與不好,完全取決於「藏識」中的基因與訊息密碼。而「藏識」中的基因與訊息密碼,既然是由每個人的行為與業力長期累積而成,所以佛法才一再告誡我們要「多聞正法;親近善友;如理作意;法隨法行。」即要我們常養慧命,重視阿賴耶識的養護。

只有接觸、輸入、儲存、處理真善美的訊息,才能讓善妙的「藏識」發揮善的循環,也才能因此收穫好的生命果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收納美善的訊息,結交良益的朋友,選擇仁善的環境。照顧好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的運作,好命就在其中了。

現在媒體充斥,訊息氾濫,是非不清,善惡難明,我們更應小心對媒體的選擇與對資訊的接觸,孔子說:「擇不處仁,焉得知。」一個人想要有好的命運,就從擇仁、處仁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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