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人 回收物】環保雙人舞 曲素珉與吳秀玉

撰文/陳世慧(經典雜誌資深撰述)
攝影/黃世澤(經典雜誌攝影)

在曲素珉的對面,趁她專心在摺報紙,幾次我悄悄湊近,仔細端詳她那被剝奪了權利的雙眼。然後,我閉上自己的眼睛,試圖學她一樣把手中的報紙摺得跟豆腐般完美,但每次張開眼睛,它們卻依然七零八落,跟曲素珉的「作品」完全無法相比。

曲素珉說,這全是環保站裡的其他志工,一點一滴教會她的。除了摺報紙、拆卡帶、做基礎分類外,說到興起,她還拿出不同的啤酒瓶,表演起盲眼辨識的絕活。透過摸摸酒瓶的瓶身、標籤,瓶口、底部的形狀,「這個標籤比較大,是台灣啤酒。這個底部比較圓,是青島啤酒。那個瓶身長,是麒麟一級棒。至於身材比較渾圓的⋯⋯,」曲素珉故意賣了個關子:「是海尼根啦!」

看沒喝過啤酒卻對啤酒瓶如數家珍的曲素珉樂笑得燦爛,很難相信早在七、八年前,當她尚未加入環保志工行列時,殘疾帶來的遺憾,曾如何讓她眼底是黑的,連同心頭上的層層烏雲,也是又厚又重。

但正如她所說的,透過資源回收的潛移默化,如今她不但走出了陰霾,也重新發現自己的價值。「在我的一生中,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但如果單就環保的部分來說,把我從家裡挖出來,再帶到環保站的關鍵人物,就非屬秀玉不可了!」曲素珉才剛說完,就用手比了比坐在她一旁的嬌小婦女。

今年五十二歲的曲素珉,原本是韓國仁川的華僑。幼年時的一次高燒退後,小命是留下了,視神經卻嚴重受損。一開始,她雖看不清楚,卻還可以透過幽微的光,和其他小孩一起上學,知道上學途中的天是藍的、草是綠的、花是紅的,蟲、魚、飛鳥,個個都長得不同。

但二十七歲那年,有一天,當上蒼連最後一點光也不留給她時,曲素珉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我只想死。」回憶那一年、那一天,曲素珉一改先前談天說地的爽朗,一連說了近十次的:「那種痛我無法形容。」原因之一是,比較起花草的失色,蟲魚飛鳥的遁入黑暗,對不是先天失明的盲友來說,從有到無的相對剝奪感,分分秒秒都在啃噬著她。
「早期我在仁川的家,因為廁所是蹲式不是坐式的,自從我看不見了以後,如果旁邊沒人看著,我一不小心,就可能掉進糞坑裡。」

上廁所是這樣,喝水、吃飯、穿衣都差不多。原本習以為常的生活瑣事,在看不見後,每一件都折磨人,都得重新學過。特別是曲素珉個性向來獨立,但自從聯繫她與世界的那道簾幕被放下後,萬事萬物,都不得不倚賴他人。

錐心之痛,讓曲素珉近乎崩潰。但愛女心切的媽媽,還是帶著她四處求醫不肯放棄。在仁川冬日的冰天雪地中,母女倆幾度摔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又摔倒,好不容易走到診所的門口,換得的卻都是醫生的搖頭與嘆息。

民國七十九年,曲素珉在親友的介紹下,嫁到了台灣。先生雖是大她三十四歲的老榮民,卻很珍惜她,並在兩年後,與她生下了兩人唯一的愛的結晶。

「我很愛我的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看他;但當我發現希望渺茫時,心裡的絕望只有讓自己更沮喪。」

就這樣,表面上,全盲的曲素珉在克服了生活上的種種不便後,不但能燒飯、洗衣,還能自己帶小孩,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婦。但心理上,怕孩子因為自己而自卑,或是孩子的同學會嘲笑自己,恐懼累積成的千斤重擔,終於讓曲素珉感受不到身旁觸手可及的幸福,卻選擇了自囚。

「在認識秀玉以前,我常想,我家住在六樓真是剛好。」問為什麼,曲素珉冷不防地回答:「往下一跳,就什麼煩惱都沒啦。」
但一枝草一點露,就在這時候,曲素珉與吳秀玉,因為兩人的孩子同在一所安親班就讀而結識,從此,在吳的帶領下,不只曲素珉原本漆黑的世界再度有了光,就是命運多舛不下於曲的吳秀玉,也在幫助他人的同時,無意間幫助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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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玉 ↑ 吳秀玉因謀職不易、待遇不盡理想,索性寧可把多數時間,花在做環保等志工活動上。
曲素珉 ↑ 曲素珉和吳秀玉相互攙扶作志工,她們是彼此的眼與腿。
環保雙人舞 ↑ 每個禮拜總有三天,曲素珉會在接到電話後,自行走到果貿社區大門口;再由吳秀玉騎著改裝機車,載她前往環保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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