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現場】阿富汗援助紀實 我們需要希望


襁褓中的幼兒睜著好奇的雙眼
是否知曉其母親已被生存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當黑風來襲,嚴冬降臨,面對白雪皚皚
一家大小蜷縮在無法擋禦寒風的簡陋帳篷內
阿富汗上百萬的境內流民
正面臨著生存的挑戰
他們什麼都需要,但更需要希望

撰文‧攝影/王志宏(經典雜誌總編輯)

回阿富汗,內心總是不停地告訴自己,又將是一趟心碎的旅程──彷彿是俳徊在人世與地獄邊緣的旅程。我很清楚必須重新去面對無數的難民,實在沒有勇氣再目睹那種一無所有的絕望眼神,也實在不忍再看到一些過早失去童年,卻承擔著上輩人過失的苦難小孩……也許,就如一位國際援助單位的友人說:「他們什麼都需要,但更需要的是希望,我們就是希望!」

再出發吧!阿富汗。

難民狀況難以預期

一行人無言地蜷縮在車內,我們知曉從昨午即急遽下降的溫度,讓我們鎮夜不得好眠,不單單是因為這寒冬的沉重,而是更擔心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是否會危及那些在外僅靠單薄帳篷、甚或一塊塑膠布,或是地下鑿洞的阿富汗境內,百萬數目的無依無靠的流民生命。

這趟阿富汗賑災之行,是由慈濟基金會與美國騎士橋(Knight Bridge)組織在阿富汗北方針對境內流民所做的物資發放之旅,而在我們尚未扺達之前,騎士橋已先行替慈濟在北方與土庫曼(Turkmanistan)交接的卡欽(Qarqin),對兩百戶的難民做過小麥的發放,並又先在薩曼干省(Samangan)發了近六十噸的小麥。如果以每戶收到一個五十公斤小麥袋來計算,如此糧食發放,大概可以提供八千人,一個月份的主食。

當幾天前嘗試由烏茲別克(Uzbekistan)邊境經由友誼橋進入阿富汗時,一度因為邊界開放與否而被迫等候,又知曉一對美國來的醫生已在橋邊鵠候了十天。不過,最終我們僅花了兩個半小時的等待。

騎士橋的愛德華博士說:「阿富汗的狀況每天都不同,我們很難預期。」愛德華是我們的老友,四年前我們曾一起進入中部的巴米揚(Bamiyan)做醫療物資的發放。而協助慈濟與騎士橋的阿富汗籍友人庫都斯,曾為了躲避塔利班政權而流亡至烏茲別克,本身為難民的他,曾在英國的援助組織工作過一段時間,此次也毅然地投入,離開烏茲別克的妻小,協助我們邊界的進出、聯絡、糧食採購、難民確認與發放等大小工作。

連年乾旱缺糧

國際糧農組織(FAO,Food Agriculture Organism)估計百分之八十五的阿富汗人原本自給自足、以農為生。自一九九八年以降,連續三年的乾旱缺雨,灌溉水源不足,且灌溉系統損毀無法生產足夠的穀物,僅能達到往常的二分之一,於是造成大量農民離開家園前來城市與城鎮尋求食物。

阿富汗西部與北部諸省是受旱災襲擊最嚴重的地方。尤其是其偏遠的山區,其農業的耕種主要仰賴雨水的滋潤。而位於薩曼干省西南的德里索夫也是遭受旱災侵襲最為毒烈地區之一。

比較起來傑瑪洪與阿布都拉的家庭都還算幸運了。六歲的塔吉.穆罕默德,現在儼然已是一家之主了,他的父親死於戰爭中,他仍有一個寡母與一個妹妹。在訪視的時候,他母親不停地流淚,喃喃地說著:「什麼都沒有,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踏進帳篷,幾乎什麼都沒有。在幫塔吉拍照時,我又在他稚嫩的童顏中,讀到原不屬於他的早熟與沉重的滄桑。

在去年十二月由反飢餓行動組織(Action Against Hunger)在離此二個半小時車程的馬沙雪瑞夫(Mazar-I-Sherif)臨近的六個流民營區所做的調查,顯示五歲以下的幼童,罹患營養不良的比例極高。孕婦與哺乳的婦女因長期缺食物而貧血,將嚴重影響其未出生的胎兒與正餵哺的嬰兒。他們的結論是即時足量的食物與醫療最為迫切亟需的。

而無國界醫生組織(Medicine San Frontier)在阿富汗北部幾省的調查,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約莫一成半的小孩罹患營養不良症,死亡率提高了一倍,一般家庭平均僅餘五天的存糧,僅有百分之二十三的家庭在上次的食物發放中領到糧食。

「低估目前的糧食危機是極度危險的,」無國界醫生組織在馬沙雪瑞夫的執行人馬立克.阿拉歐那呼籲:

「為避免現狀持續惡化,對重災區提供足量與質的糧食,並安全地保障糧食的發放,以確保最困頓的家庭能得到其生存之所需。」

寒冬中的一絲暖意

薩曼干省省長穆尼布(Munib)位於艾巴克市的家是我們此行的臨時住所。位於連接北方要城馬沙雪瑞夫到首都喀布爾(Kabul)公路要衝的艾巴克,幾乎全是一層樓的建築,若不是一條馬路上偶有些車輛往返,以及排立街頭的電線桿(雖僅能提供夜晚六點到十一點的電力),這裏與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化仍存在著遙遠的時空距離。

清晨,泥濘的市集麇集著熱絡的景象,道路兩旁商店販售些廉價的塑膠鞋、中國製的鍋碗等簡單的民生物資。市場上有些新鮮的蔬、果、肉供應;一間新開小型的錄音帶店,宣洩出大音量的印度流行音樂,玻璃窗上貼著嶄新印度女歌手衣著暴露的海報,似乎是塔利班政權垮台後的新興行業,省長指派給我的保鏢納吉布拉說這是此地最新的迪斯可舞廳。

而行色匆匆的婦人們仍舊穿著白色、天藍色與黃橄欖色的布卡(Burka,覆面長袍),並不因塔利班政權的覆滅而有變更,則成了嚴冬中稍有的色彩。

隨時可見一輛輛滿載武裝戰士的小卡車急馳而過,街道上除了偶爾的大型聯合國、紅十字等國際援助車隊往來,還有起碼四十高齡的老爺車費力殘喘外,馬車與驢子則是此地的主要交通工具。街旁一位擺著地攤賣舊衣服的小孩,好奇地問我從何而來;一件給小孩穿的舊夾克,這位小老闆索價一美元。

穆尼布省長簡單地道出了該省的窘境:「經過了二十三年戰爭的蹂躪,我們什麼都缺乏,我們什麼都需要……我們國家已沒任何東西了。」他亦不諱言:「全省的二千五百個包括教師、醫師與等公務員,早在塔利班政權時已六個月領不到薪水,即使如此,令人欣慰的是他們仍在崗位上。」

塔利班政權剝奪了女子上學受教育,工作的權利,連外出購物都需先生或兒子陪同才行。艾巴克市哈就尼(Hajoni)女子學校,即在塔利班政權下被迫關閉了四年,學校甚至被權充為馬廄,圖書館的藏書皆被焚毀,課桌椅早已蕩然無存,而今大部分的門窗都已破損,即使如此,上個月開始復學,目前已有學生一千二百位登記。

「托真主阿拉的祝福,黑暗的塔利班政權已失敗,真正的光明已經來臨,我在此承諾,這所學校將會給每位女孩就學的機會,學校重建完成後,我們會用心來辦學,讓每位女孩子有同等受教育的機會。」穆尼布省長召集著所有女學生信誓旦旦地說著,引來台下女學生們的鼓掌歡呼。

穿著布卡來上學的高年級女子,進到學校後紛紛將其脫下,大家群集在操場前。能跟這麼多卸下布卡的阿富汗女子在一塊兒,即使是冬天陰霾寒冷的早晨,見到成千雙接受教育的殷盼眼神,也令人對阿富汗的未來體會到一股希望的暖意。

薩曼干省人口約七十萬,但目前僅有一家位於艾巴克市的省立醫院與其他區的兩間衛生所,而其中位於哈茲拉提.蘇爾坦的衛生所已遭破壤無法使用。目前呵護著薩曼干所有人口保建醫療的醫院,長期以來一直面臨了缺水斷電的困窘,除此,他們亦無適當的醫療資材。

對於門診量不高的情況,院長不諱言的指明:「阿富汗人交通方式仍十分原始,距離太遠的亦無法前來就醫,故只有住城市周遭的民眾才有機會前來就診。」

艾巴克城市旁一所原是學校的廢墟裏,五十歲的序庫拉.塔吉克與其他七十戶家庭一樣僅用簡易的布幔,或是泥磚象徵性的隔成兩、三坪大小,權充每戶家庭的居住空間。

來自離此六十公里遠的厚然區,原本是農夫的他,因為該村處於戰火線上,因此不得不攜家帶眷逃避兵燹來此。從去年三月到此以來,他們一家僅從聯合國的世界糧食計畫裏獲得三袋的穀物與三張毛毯。「我們當然希望返家,但我們曉得那裏現在蕩然無存,尤其在冬天更無法生存。」序庫拉絕望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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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茲拉提.蘇爾坦難民營 ↑ 大風雪中,哈茲拉提.蘇爾坦難民營中的境內流民,正焦慮鵠候著慈濟基金會人道援助物資的發放。
城市周遭的廢壚 ↑ 戰爭與乾旱使得很多村莊均已成為廢壚,城市周遭的廢壚,又多為流民所占據,權充棲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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