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札記】盜亦有道!

撰文/王思熙

前齊國有一位姓國的人,他非常富有,房子是以金為梁,以玉為柱,乘坐的車馬也是金鞍玉轡,門庭燦爛輝煌。

宋國有一位姓向的人,他家非常貧窮,每天食不飽肚,衣不遮體,全靠祖先留下來的一點家業維持生計。

向氏聽說國氏是那樣的富有,而自己卻是這樣的貧窮,心想:「不是常聽人家說:上天是最公平的,不會故意讓一個人富有,而讓另一個人貧窮。國氏富有,而自己貧窮,恐怕是因為自己沒有得到營生的方法吧!古人都說要不恥下問,我為什麼不去齊國向國氏請教他的致富之道呢?」

於是向氏不辭辛勞,千里迢迢從宋國至齊國去,向國氏請教致富之道。

國氏很有禮貌地接待了向氏,而且還毫不保留地談論他的致富經驗。國氏說:「我之所以富有,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祕方,那是全憑盜竊而來的。剛開始盜竊時,僅夠自己一年的吃穿用度,第二年就比較豐足了,第三年就已相當富有了。後來一年富於一年,我家便用盜竊來的東西接濟遠親近鄰,甚至幫助鄉民百家,只要有需要,都會設法讓他們富起來。」

向氏聽了國氏的致富經驗後,心中大喜,也不分青紅皂白,覺得這種方法既簡單又省力,自以為已取得了致富真經了,便告辭了國氏,回到宋國去幹起了竊盜的勾當。他撬開別人的門戶,進到別人的家裡,拿走別人的財物,過起不勞而獲的生活。

但沒有多久,他便被抓進監牢了,不但所偷竊的東西全部被沒收,就連原先僅有的一點祖傳家業也都一併被收繳歸公了。

向氏經過這樣的教訓後,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為什麼這樣糊塗,幹起了竊賊的勾當;恨的是國氏為什麼這樣不義,教唆不當行為,誤人於罪,他越想越氣,於是再度前往齊國,想向國氏討公道。

國氏聽了向氏的遭遇,問道:「不知先生如何偷盜的?」

向氏氣憤地說:「偷盜不就是撬門入戶,伸手取物嗎?還有什麼好說的!」

國氏聽了向氏的敘述後,大吃一驚說:「先生此言差矣!雖然都說是盜,但有公盜與私盜的分別。我所說的盜,是公盜;而你所做的,是私盜。公盜才是致富之道;而私盜卻是自辱之道,這中間的區別可大了。」

向氏以為國氏又在花言巧語欺騙自己,更加生氣了,他聲色俱厲地說:「請你給我說個明白,什麼是公盜?什麼是私盜?如果你沒有給個清楚的交代,我就要控告你教唆犯罪!」

國氏還是很有禮貌地說:「天有天時,地有地利。所謂公盜是指盜天之時,竊地之利,盜春之時以播種,盜夏之時以催生,盜秋之時以收穫,盜冬之時以貯藏,能如此,何能不富呢?又竊土之肥以植物;竊山之獸以獵獲;竊水之魚以捕撈;竊林之禽以飼養,能如此何能不足呢?莊稼、土木、禽獸、魚龜,都是天地之所生,自然之所成,取而用之,所以說是盜,然而這是盜天所有,盜地所育,所以是公盜,公盜有何罪呢?金銀財寶、衣物首飾、箱中之物、囤中之糧,都是他人的私財,你不勞而取,就是私盜,私盜當然要被繩之以法了。你只知道以盜致富,而不知道盜的區別與規矩,你之所以因盜獲罪,不是沒有原因啊!」

這是《列子》書中的一則故事,這個故事或許是編造出來的,但它要告訴我們一個道理,那就是天地萬物,只要不是人為人造的,都是自然的產物,只要順天應時,有節有制地取而用之,都是合乎自然定律,不會獲罪於人,也不會獲罪於天。我們不就是每天靠盜取大自然的氧氣而維持生命嗎?不是盜取四季時節而耕種收成嗎?不是盜取土壤滋養而獲得五穀雜糧嗎?不是盜飲山泉河井之水而活命嗎?天地萬物不都是盜取大自然資源而生存、而繁衍的嗎?

《列子》書中又說:有人把這個故事告訴了當時的東郭先生。東郭先生有感而發地說:「國氏說得很有道理啊!天地間何物不是盜竊而來的呢?就連我們的生命都是盜竊而來的,大家想想,原先我們沒有生命,後來生命產生了,這生命從哪裡來,不就是盜用了自然中陰陽二氣等元素和合而來的嗎?所以「盜天以致富」是合於自然法則的,是合於天地規矩的。」這是國氏所要表達的理念,理念的思想軸心就是:只有順天應時才是王道,正確的「盜天時,竊地利」是要合乎自然法則的,是應不違背天地萬物生存規律的,這才是天地萬物豐足、繽紛多采的正道與王道。

可惜許多人不能明白這個道理,甚至誤解了所謂「盜天」的含意,幹起了雞鳴狗盜的勾當,做起了傷天害地的情事,而雞鳴狗盜之事,在人類社會叫作「違法亂紀」,違背了社會的和諧規矩,當然要獲罪於人;傷天害地的情事,在宇宙天地叫「逆天而行」,破壞了天地共生共榮的法則,當然要獲罪於天;獲罪於天,當然就不可活了。

我們都自詡生活在物質文明昌盛的時代,但有沒有人虛心檢討過我們正在無度揮霍的物資,是來自「順天應時」的自然之物呢?還是來自於「傷天害地」的掠奪之資呢?我們可以「順天應時」地「盜取」自然之物以自足,但不能「傷天害地」地掠奪自然之資以自富,因為前者是順應自然法則的,後者是破壞萬物共存規矩的。道理就是這樣簡單,偏偏人類因為貪婪而故意看不透這個道理,著實令人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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